初夏唠叨起来,是要命的。杜玉心只感觉到母亲焦虑的心情,母亲为什么焦急焦虑,按理来说,女儿出事的话,母亲该先着急关心女儿的身体,可初夏完全不是。
通电话的声音,传到一边负责开车的陆征。陆征简直是不敢相信天下有这样的母亲。而且,这个人,从小他对其印象还蛮好,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知道那是他妈妈的好朋友。
一双略带担心的眼神射到杜玉心的脸上。
杜玉心表情纹丝不动,说:“妈,我快到家了,你放哥出来接我吧。”
初夏那边咔,重重挂了电话。
陆征突然方向盘一转,把车刹到了路边上,问:“你觉得怎样?”
“什么?”杜玉心像是不理解他这句话。
“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家人都有些什么秘密不可以对外面的人说。但是,你这样回家可以吗?”陆征抬起脸,刘海下,他那双乌亮的眼珠好像是这片夜空里的星辰,把人照着,突然间能让人的心窝里一暖。
杜玉心一时间看着他都不知道怎么说。
他是君爷的儿子,君爷的冷血心肠举世闻名,可是,他不是,不是君爷那种冷血心肠。
“陆先生,我必须承认,你和你父亲不太一样。”
陆征听到她这话,故意问了句:“你对我爸很熟悉吗?”
“不算吧。”杜玉心口气里略带了迟疑。
“听说我爸心肠很冷吗?”陆征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君爷的冷,众所周知,可是说真的,在他和白露姐姐心里,他们家的冷面阎王从来不叫做冷,最多,叫做装。
“你?”杜玉心小心地看着他,“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爸的脾气很多人都知道,否认不了的事实。而且我爸很喜欢人家认为他冷。因为他的工作,必须要求他是这样一个形象。”说到这儿,陆征接过她手里她借他的手机里面,调出君爷的联系号码,说,“我爸本来想把你叫到办公室里和你单独谈谈的。不过,后来知道我要送你,就临时改变了主意,让我把他的电话告诉你,你有时间可以和他联系。”
杜玉心记着君爷的电话时,可谓是十分小心翼翼,而且怀了十二分的猜疑:“你知道陆队为什么要我联系他吗?是因为之前他提及的工作,还是因为,这次我可能目击到了杀人凶手——”
“我爸为什么找你说话我不知道,但是,你大可不必担心。他看起来很欣赏你。”陆征说的是实话。可能没有人,比他和他妈,更了解君爷了。君爷的眉毛表情,一些细微的痕迹,他陆征都可以看出来。君爷谈及杜玉心的时候,心情看来并不糟糕,应该说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不差。
君爷虽说对所有人都冷,但仔细分,肯定是有区分的,有讨厌的人,有痛恨的人,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欣赏的人。君爷说起来,和普通人一样,七情六欲都是有的,又不是真的是个机器人。
杜玉心听他这样一说,似乎心里可以踏实些,可是,始终在心头琢磨不清君爷找她的真正目的。
陆征见着她的手放在大腿上似乎有点哆嗦的样子,问:“冷吗?”
她今晚看起来穿的比较少。现在已经是秋天快到冬天了,天气转寒,可她,仅穿一件女士的西装外套。陆征二话不说,把自己身上的夹克脱了下来,口气里甚至带了一丝歉意:“我该早点觉的,你是病人,而且刚打完吊针,理应出到外面该穿暖和一点。”
杜玉心伸出手刚想拒绝他递来的夹克,结果被他突然变得低沉有力的声音说:“穿上!这不是闹着玩的。”
那一瞬间,她真的被他唬住了。
正因为谁都知道他是君爷的儿子,不知不觉之中,她和其他人一样,都会无意识地忽略了他的真实年龄,好像只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一样。实际上,包子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包子现在年纪二十几了,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甚至是已经可以谈及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他的身形,突然之间在她面前像是变的魁梧起来,杜玉心忍不住在喉咙里咽了一口口水,没来得及反应时,怀里被他塞进了夹克。
扑鼻而来的是他衣服上的气味。那个气味很浓,带了点消毒水的味道,都是男人的味儿。杜玉心的心脏这时莫名其妙的砰砰砰,快速地飞跳了起来,好像不受控制。这样的心跳,让她一阵眩晕。
有种痛苦,有种纠结的感觉。
她猛然五只手指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意图按住这种可怕的心跳。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时,他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按住她的脖子上的动脉,道:“不要动,我看看。”
没有动,她根本不敢动,感觉心跳真的要飞了起来。可是,不行,直觉里告诉她不行。猛然,她身子往后退去,硬生生地甩开他伸来的手。
陆征皱着眉头看着她。可能在他眼里,她这个行动奇怪到了极点。于是,他放低了声音说:“我不是想怎样,只是想帮你看看。虽然我不是专攻心脏科的,但是,我父亲终究是心脏科的,所以,我大致可以知道一些——”
“知道什么?”杜玉心突然冰冷地打断他,“我并不需要。”
她刚才不是心脏不舒服吗?陆征不以为自己判断错了。
杜玉心道:“陆先生,感谢你的关心,可是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刚才不是不舒服,我没有心脏病。”
陆征看着她。
“如果我有心脏病,还可能正常工作吗?我给我哥捐过骨髓呢。”杜玉心说。
陆征突然间没有了话。她说的,确实是逻辑,是对的。
“请陆先生继续开车。”杜玉心低声说。
这里其实不是可以长久停车的地方。陆征只好把车开上路。
车内就此好像双方都尴尬着,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杜玉心终究是把他的夹克穿在了身上,因为天气冷,她不想感冒没好继续再感冒了。
开回到小区的时候,看热闹的人群刚散去。余下那个小区物业和保安,在保安室里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见有车过来,保安看都没看,把拉闸打开让陆征直接开车进去。
陆征不由把之前不满意的地方全吐了出来:“像这样的纰漏,怎么可能保证这里不出事?”
杜玉心哎,叹口长气,只知道这是恶性循环。个个都不想缴纳昂贵的物业费,小区管理处请不到人,这不,只能凑合呗。摆个样子,唬唬一般小偷,其实来个胆大的话,一点用处都没有。
像今晚闹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小区管理肯定是挨批的了,被社会批,被小区居民批,要其作出交代。小区管理处又能怎么办,只能是找值班的保安算账了。保安肯定觉得委屈。自己一个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怎么和杀人凶手斗?
车开到她家楼下,车灯闪了闪,照出了在楼下等人的杜儒霖的身影。
杜儒霖看清楚是她坐在车上,立马跑了过来,着急地垫着脚尖问:“玉心,怎样?有没有事?刚刚小青打电话回来说,说她没事,今晚住她学长那里。明天会回来拿行李。”
陆征拔开车锁。杜玉心推开车门下了车。陆征跟着她一起下车,主要是心里不自觉地担心她,不希望她再出点什么意外的样子。
杜儒霖仔细打量妹妹,不见有什么手脚残缺的大伤,松口长气的样子,回头,看见那开车的小伙子,问:“这位是——”
“是我一个朋友,他姓陆。”杜玉心介绍。
其实要瞒着杜儒霖有关陆家的身份貌似不太可能。杜儒霖对陆这个姓,从很久以前都很敏感了。
“陆?”杜儒霖果然是猛的挑起了眉头,用力向陆征的脸上瞅着。
陆征想了想,决定如实吐出来,说:“是的,我姓陆,可能杜先生知道我,我姑姑和杜先生的母亲,是好朋友。”
杜儒霖那刻把嘴巴张的老大,可以吞进去一颗鸭蛋。他揉了揉眼睛,在陆征身上左右打量。
陆征不清楚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被他看的有些尴尬。毕竟被一个大男人这样看着,很奇怪。
杜玉心见状,赶紧喝止自己兄长,说:“哥,他姓陆,但是和陆小姐不是亲兄妹,长的不像。陆小姐的亲哥哥是姓蒋,不姓陆,你忘了吗?”
杜儒霖一听妹妹拆了自己的台,脸拉的老长,只差没有直接冲妹妹吐出:多嘴!
他是早就好奇与自己订亲的那位陆小姐是长什么样的了,很多人都说那女人美若天仙,不是他杜儒霖可以配得上的。他杜儒霖不就得早肚子里揣了一大肚子气。想是什么高傲的仙女,能这样狗眼看人低的。而且,知道陆南有个双胞胎哥哥,所以这人说他姓陆时,他一时脑子里忘了那人是姓蒋,以为那是陆南他哥。
陆征听他们兄妹俩这样一说,才记起原来是这回事儿,自己姑姑是好像当年私自为自己的女儿定了门亲事,叫做娃娃亲。
不过,这段娃娃亲可以说没人看好。包括他爸。君爷只把妹妹做出的这件事儿当蠢事和笑话看。
以杜家那点资历,怎么可能配得上他们陆家的女继承人。陆南可是陆家的长女。
陆征顿时感到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情绪。长辈的想法,其实他朦朦胧胧的,不能算是很懂。但是,他知道,他表姐是与众不同。看杜儒霖这个外貌和气质,真不见得能配得上他表姐。他表姐陆南,可是比他妈妈白露姐姐要长得更漂亮的大美人。
杜儒霖抱着手,既然认错了人,不能知道陆家小姐长什么样,眼睛收回来,对自己妹子说:“上楼吧,回到楼上后,记得不要和妈说话。妈今天吃了火药,刚才在店里闹着,还差点拿剪刀想自残。”
“什么?”杜玉心愣了一下。
什么事,逼得她妈疯狂成这样。
“别说了。妈心情很不好。”杜儒霖眉头皱了又皱,其实心里真的想不太明白自己母亲的行为,毕竟家里说是欠债,可是,家里这些债务,都有她妈妈的好朋友在帮着做担保人支撑着,一共那么几百万,其实也不算很多。自己家里这几年一直在努力还钱,债主们都看得见,肯定他们的努力,没有一个上他们杜家来要过债。可是,自己母亲那个焦急,急得好像有条狗在后面疯狂追着似的。杜儒霖为此真猜不透了。
杜玉心一同默着,相信自己兄长心里转的念头和她一样,都是对母亲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或许,改天找个时间,我们上门去找找蔓蔓阿姨,看看她能不能劝妈去看看心理医生。”杜玉心小声说着。
现在连自杀都闹出来了,真不是闹着玩的。
杜儒霖慎重地点了点头。
两兄妹要上楼时,才现送人来的那位还没有走。
杜儒霖回头,对陆征说:“谢谢你送我妹妹回来。”
“都是朋友,不用客气。”陆征说。
杜儒霖对此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回复才好。说句实话,除了蔓蔓,他们家和陆家,尤其和君爷,是势不两立。可是,自称君爷儿子的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传说中的坏人。
目送陆征上车开走了。杜儒霖问自己妹妹:“你怎么和他认识的?”这可说来话长了。杜玉心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一句话说:“阴差阳错。”
杜儒霖摇晃着脑袋。
两兄妹一前一后上了楼梯。进了家门口,杜儒霖先帮她望风,没见到客厅里有自己母亲的踪影,赶紧对她招招手。
杜玉心直接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的时候,才现,自己身上披的那件夹克,忘了还给他。
陆征开车回父亲单位的时候,一路还在想着,想着她突然抓住胸口的那个动作。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直觉里告诉他,这很重要。
君爷在办公室等他,等他回来,父子俩再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