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客人冲完茶水以后,白露轻声对君爷说:“西西说要带女朋友过来,今晚一块吃饭。”
“我知道了。”君爷道,看起来面上没有表情。
老公的表情惯来如此,白露自当他是答应了。其实,蒋西肯定是要带朋友过来,是早是晚一样。现在带过来凑个热闹,是没有什么。说是没有什么,但是,心里也会想着,这个蒋西,知道他们今晚有客人,非要把女朋友带过来?
杜家的小货车在夜路上行驶着,杜儒霖一边开车,一边问妹妹:“怎么说?明天不来了吧?”
“应该是。”杜玉心道。
“我告诉你,他打电话来请求你原谅,你也不用回去。你拿着他工资了吗?”杜儒霖再三告诫妹妹不要犯傻。
杜玉心只要求他专心开车:“我这人不傻。哥,我说过几次了,你不说我一定也会这样说的。”
“知道就好。”杜儒霖那口气没有顺下来,他妹妹多优秀的人,要不是看在朋友面子上,管它什么财大气粗的大财团,这种人,理都不用理。
“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你不好说的,哥代你去说。”杜儒霖很认真地说,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杜玉心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酒店本身环境好,那里底层的员工,个个都挺负责任的,勤劳工作,对待她也不差,全力配合她的工作,真是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唯一那个马屁精王经理,出尔反尔,一会儿对她好的像上帝,一会儿对她差的当条狗,都是钱权惹出来的祸。这种人,当是不理睬,可也不应该因为王经理一个人一棒打死那里所有的人。王经理哪怕跪下来请她回去她是不回去的,但是,如果有其他人,毕竟这份工作做到一半,是朋友委托——
考虑的时候,低头能看见他来的那条短信。如果说这次工作给她带来的最大收益,无非是认识了君爷和君爷的儿子。
他应该是不知道她是谁吧。至于君爷知不知道她是谁,十有八九肯定是知道了。
电话来了,来的挺快的。恐怕是王经理事后想着明天自己收拾不了残局,赶紧打电话联系人来疏通关系了。这个王经理不仅是个马屁精,而且是个狡猾的人,知道自己打电话给她她肯定不鸟,何必当面给她道歉。
“谁打来的?刘明明吗?”杜儒霖扫过她的手机屏幕,想抓住是不是那个人,“如果是她的话,我来听。”
“你开车好不好,哥!”杜玉心拍了下他肩膀,只要他一心一意看路面的车辆,“有什么事,我自己能处理好的。我多大的人了,不是三岁小孩。之前家里不是我一直打理的吗?”
耳听她像是了脾气,杜儒霖没了声音。
杜玉心本就是个平常文文静静的人,平常越温和的人,起脾气来肯定是更可怕。
按下接听键,杜玉心一面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道:“明明,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别提了!是不是那个姓王的,欺负你了?把你哥都惹火了?”电话里对面传来的是一个脾气稍微火爆的女声,声音倒是很好听,愉悦的很。
“你怎么知道的?”杜玉心低声问。
“他自己打电话给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他后悔死了,说他今天不知道了神经,竟然对你了脾气,竟然忘了你是一个多大的人物,要不是我刘明明介绍给他,他压根儿别想请到你。我就说他了,既然这样,他不如辞职谢罪吧?他说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这事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他这一回家,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父老乡亲。他说对你脾气,也是因为被酒店里其他人给逼的。总不能对你一个人特殊,他对其他人向来如此。只是忘记了你是贵客,不一样。”
“这样说,他这是向我慎重道歉,希望我可以回去?”
“是。他说,以后你要请假,只要是合理的,他一定批准,绝无二话,他相信你这人不会骗他。但是,最好和他提前说说?”
杜儒霖都在旁边听,听到这会儿实在忍不下去了,把车开到可以停车的地方停下来,对妹妹伸出手:“我都说了我来说!什么朋友真是的!她刘明明怎么可以认识这样的朋友?!”
“哥,够了。”论明明,肯定她哥没有她熟悉。刘明明是她初中高中同学,中学六年都一个班的同桌,一直以来两人都有联系,论彼此了解,那不用说的。
刘明明根本不可能说是为了那个姓王的,非来欺负她这个友情多少年十分深厚的闺蜜。
杜儒霖气得打开车门,跳下车,吹起了凉风。
对面,刘明明听到了动静,轻声问:“你哥吗?”
“嗯。”
“真糟糕。我都忘了。你哥生气那是应该的。别说你哥生气,要是我在现场,一样要抡起拳头扫他两巴掌,把他当场打死了都好。”
杜玉心听完她这话,简直是快笑喷了:“行了,刘大小姐,你要是这样为我一个小贫民出声仗义,我还真有点承受不起了。”
“喂,说真的。”刘明明说,“我真不是为了他这个狗王八的姓王的说话。你这个得为你哥解释清楚。只是他家里我去过。你知道的,我是因为他老婆,才接的这个业务。其实,我自己个人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他老婆打电话给你?”
“是,他老婆打给我的。王大嫂真的是很可怜的一个人,家里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子,都靠他一个男人赚钱。王大嫂在家要负责一对老人,都是身有残疾的,一个大小便不能自理的。孩子也还小,都得王大嫂带。她说她老公就是那种,因为以前被人欺负惯了,结果,养成了欺善怕恶的坏性子。在家,却是对家人蛮好的。赚的每一分钱都进了家里。”
“胡说的吧。”杜玉心淡淡道,“你可能不知道,他脚上穿的那双皮鞋,意大利进口的,出门开会时带回来的,六千多块钱。”
“这事我知道,装门面。他是这样一个人。因为不装门面的话,生怕被人瞧不起。酒店的职场不像其它职场,这个我比你熟悉,不装门面还真不行。白领嘛,精英嘛,要是寒酸了谁和你做生意。你自己,不是再省,也得买两件好的衣服装门面。”
杜玉心眉头轻轻拧了拧:“你说的都是真?”
“我有骗过你吗?杜玉心,你说我有什么原因非要骗你?我骗你财?我骗你色了?”
杜玉心点点头:“那也是。你一个酒店集团的董事千金,是没有必要对我这种小贫民坑蒙拐骗?无利可图的生意。”
“别这样说。我这刚进职场,和你一个样,从低做起,现在,只是个干事,做的最简单的工作。”刘明明说到这儿话题一转,“对了,我爸听说你第一天的表现以后,说想见见你。”
“伯父以前不是见过我吗?”
是同桌,同学时代都有经常串门。
“我爸说,他忙于生意,你到我们家里做客,他哪里记得清楚你。现在,想就你的工作和你谈谈。你如果愿意,可以和他见一面。老一辈嘛,哪怕说句话,都是有你可以借鉴的地方,对不对?当积累经验。”
这个朋友不是盖的,句句让她无力反驳。说明,这个家庭环境还是很重要的。像刘明明这种,从小被家里计划训练为接班人的,肯定是从小耳濡目染了许多事情。使得年纪轻轻,说话已是如此老练。
“行吧。见下伯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杜玉心说,“别给我太大压力,我只是尽力本分工作。你知道的,那个姓王的拍马屁,我怕他把我虚夸了,我还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刘明明朗笑两声:“人家夸奖你你还怕了。杜玉心,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放心吧,这家酒店不是我们直辖下的。要是真直辖下的,我哪里舍得把你交出去,你要打工效力,也得先为我这个老同学出谋划策,对不对?我爸见你,不过也就是看看你,或许会给你顺便介绍个青年才俊。”
“伯父操劳你的问题就够了,不用操劳到我身上。”
“我有什么好操劳的?你知道他们这些年纪大的,要是闲着没事,总想找点这种事情做。更可况在我这个女儿身上都没有可以操劳的地方了。”
“你这是真要结婚了吗?”
“我男朋友刚打电话给我,说今晚带我去他很重要的长辈家里做客。我答应了。”
听到这里,杜玉心骂了句:“你不赶紧洗澡化妆喷香水?浪费时间为了那个姓王的打电话给我?值得吗?回来再打电话给我不也一样?”
“没法。他们家的人哭的那样惨,我这个人心肠软。没关系,我这个素颜貌似也不差,这样去见人,好过回来被他亲戚家在背后议论我是不是赴韩国整容了。”
杜玉心扶着眉头:“不和你说了。我哥没有吃饭跑出来接我,两个人都饿着。”
“那也是,赶紧回家吃饭吧。不阻挠你了。这样,你明天直接去上班,然后,有什么条件尽管开。他那个姓王的敢不答应,你打个电话给我,我直接操了他老底。”
啪,挂了电话。
杜玉心舒那一口长气,从车窗望出去,见自己哥蹲在了路边的绿化带里好像画圈圈。打开车门,她跳下车,走到杜儒霖身边,拍了拍兄长的肩头:“哥。”
“说完话了?打完手机了?哥知道人家是大小姐,你不好说话。”杜儒霖闷声闷气地说,口气里依然那股关心的劲头。
杜玉心只从大哥话里听到了寒酸的气味,这是贫民百姓常有的自卑作祟,但是,没有办法的,天生家庭环境养成的。她自己也有这个毛病。
“哥,明明她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当初你生病的时候,她本可以直接向家里要钱,帮我们度过难关,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尊重我们家。所以,她选择了另一种法子,帮助我们策划了一场吃饭盒捐款的活动,照样解决了问题。”
杜儒霖回想到这儿,站起身,道:“我知道,欠了她人情。人情比钱更难还。”
“她从来没有想什么人情,只是朋友。”
杜儒霖只是一把搂住她肩头,问:“饿吗?”
看出他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杜玉心叹口气:“饿,肚子早饿扁了。”
“回家的话,虽然有的吃,可是饭馆里肯定忙着,咋们两个也不可能说先吃了饭看人做事。这样,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面馆不错,我们上那儿试试,吃完再回去,算是看看人家的面怎么做的,生意能那么好。”
“嗯。”杜玉心对此并不反对,“你先打个电话回饭馆,免得爸妈等急了。”
蒋西开着新入手的桑塔纳,在夜路里行驶着。自己女朋友叫做刘明明。自己爸妈不知道,刘明明本就是妈妈好朋友初夏的女儿杜玉心的中学同学。所以,他认识刘明明,是由于有一次上初夏阿姨家里玩,碰巧遇到了刘明明。
到至今,他妈只以为,他是在外头不知道哪个酒吧里认识的刘明明。只因为,初夏对于女儿这个好朋友富豪千金,向来不感冒。认为,富豪的女儿肯定不怎么样,娇气,任性。他妈刚好那个意思,和初夏是一样的。总觉得千金小姐难以侍候的样子。
可蒋西一直觉得,自己挑的这个女朋友哪里傲气了,要真是傲气了,能和杜玉心做成朋友?刘明明给他的感觉,像他舅妈。要不是因为白露姐姐有难以向世人展示的疾病,他早就带刘明明给舅妈认识了。
像妹妹说的那样,舅妈比他们的妈,还更了解他们两个一些。
刘明明是大小姐,肯定是住在富豪区了,可是人家大小姐真不是任性,知道他开车来接她路途长,自己提前出了门,坐了一段地铁,到了某个街口等他过来接,这样来回时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