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史慕青着急地按下接听键,声音里压了一丝紧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家里的爷爷应该是在室外,能听见一阵阵风声和过往大马路上行驶的机动车声音,老人家迎着风嗓子有点沙哑:“没什么事儿,是想问你现在在哪里。我本来听说你要回家的。”
“我是想回家。临时参加了个社团,现在在外面,不过明天回学校了,可能明晚上回家。”史慕青听到了对面风声车声,益紧张了,“爷爷,你这是在外面吗,不在家里?”
“这样啊。”老人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注意她那边的情况,听完之后下决定说,“这样的话,你明晚上不要回家了。”
“怎么了?”史慕青心头一阵阵打鼓,执意地追问。
对面的爷爷眼看不说明白,可能她一晚上反而睡不了觉了,只得通知她:“我告诉你,你奶奶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风扇吹的还是空调吹的,下午开始有点烧。我带她上医院去,明晚肯定是回不了家的。你到家没人。不要担心,一点小烧。你奶奶本不愿意去医院的了。但是,我说等你知道了肯定要她去,并且会很生气。她听到这样一说,就说那好吧,不如先到医院里,免得被你说。”
史慕青一边因两个老人的幽默细胞轻笑了声,一边忧心忡忡:“爷爷送奶奶去哪个医院,我回去过直接过去看奶奶。”
“你奶奶在旁边都听见了。说不准我说。怕你知道了杀过来会骂她。好了,先这样吧,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说完,对面的爷爷马上挂了电话,生怕说多了越说她越是紧张。
史慕青一颗心却是已经悬了起来。老人家年纪有了,小病也是大病,不能简单看待的。她心里开始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家里面。
洗了手,她快步往回走。
菜这时候上桌了,周司晨和陆征看到她出了卫生间居然一路是朝店外走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周司晨连忙“喂”了一声:“小青,小青同学——”
叫了句同学,她好像才听见,回了脑袋。
陆征已经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张绷紧的脸皮,惊问:“出什么事了?”
“我家里奶奶病了,我要回家。”史慕青说。
周司晨站起身听见她这句话,像是惊讶地挑了挑眉:“什么病?”
“说是烧。”
“人意识清醒的吗?多少度烧?”
史慕青没说话,只想他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你奶奶不是脑子长了颗瘤子吗?你不说清楚人家怎么帮你。”周帅哥俨然化身成了一个正经大夫问她。
史慕青犹豫了下:“人清醒的,说是一点低烧。”
“怎么烧的?在家里吹空调了?”
周帅哥的推理能力堪比福尔摩斯,一说一个中。
史慕青只觉得和他说什么话都是添堵,回过头要走。只听他背后一句冷箭射来:“你今年几岁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没长脑子。”
“我哪儿得罪你了?”史慕青气冲冲转回身,冲到他面前,“你懂什么,我奶奶百岁了,身体不是一般人,一点吹风感冒都好像稻草一样随时倒下去的。她不是你奶奶你当然可以置身事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学医的人都是这种冷漠心肠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是她是你奶奶,你敢这样说是小病!”
周帅哥被她唾沫喷了满脸,却是纯属淡定,纹丝不动的样子,伸手抽了张纸巾擦了下脸,先对那边站着的陆征说:“坐下来先吃饭。她这会儿哪儿都去不了的。这里没有夜班车。她能骑车回去吗?骑车回去不是更浪费时间?”
陆征像是望了她一眼,后来好像一样想明白了,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同时拉了拉她衣角:“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史慕青不动,撅着眉角。
周帅哥拿起筷子,夹住那个新鲜的生蚝,蘸了酱油自己先饱口福,直赞:“好吃。吃海鲜还是必须到海边,新鲜!没有冰冻过的,那个滋味就是与众不同。”
史慕青瞥了瞥他:只知道吃!
转过身,她抓了个路过的店员问:“这里有车站吗?长途车车站?”
“夜班车没有的。”对方的回答和周帅哥一模一样。
“那么,你知不知道哪儿可以坐到夜班车?”史慕青不依不挠地缠住人家问。
“你可以打的,但是很贵,我看,光油费都要几百的了。”
“你有没有认识的货车司机,或许人家愿意顺路带我一程。”
耳听她这话越来越不像样,周司晨啪按下了筷子,对那个被她缠住的店员挥一下手,要人快走。
史慕青见状火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才想问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周司晨说。
“我这人怎么了?”
“自己当医生的,说当医生的都是冷漠心肠。那你为什么想当医生?”
史慕青手指插着口袋不说话。
“坐下。”周司晨踹了张椅子到她面前,“不要逼着我对你火。到了明天,你想走都走不了,我告诉你。”
“你对我火,你什么资格对我火!”
“只冲着我年资比你高,你没有脑子没有理智的行为活该被人说!”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睛对眼睛,好像两只大炮筒互相开火,分明水火不容的态势。
周司晨自己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平生第一次会冒这样大的火,而且,是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天的女孩子。
简直是莫名其妙到了顶点。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管她的事。要是她像语蓉那样有半点装作,可能他都不会睬她,但是她不是,是真性情。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流露什么,让人,难以不动了恻隐之心。
他周司晨脾气向来那么好,几乎不会脾气的好好先生,现在,形象全被她毁了。
想想,他自己都心里头窝了一团闷火。砰一下,又坐了下来:“不要以为人家说你不是,都是想对你坏,要不是关心你,担心你安全,谁会说你。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他这句话真的是懒得多解释了。
火火火。
全是火。
一拍大腿,周司晨向服务生喊了一声:“给我来瓶啤酒。”
“什么牌子?”
“菠萝啤。”
史慕青那个火,也是和他四目对视后一直冒,突然听到他这句要菠萝啤,莫名其妙搭错了哪根神经,扑哧一声笑:“你几岁小孩子了,喝菠萝啤,你还敢说我是小孩子。”
周司晨仰起头瞪了瞪她:“我不喝菠萝啤喝醉了你背我回去是不是?史慕青,你是不是愿意背我!”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这哪儿是争执,是两个小孩子吵嘴。
陆征只觉得他们这场吵架既是来的莫名其妙,吵的内容又是越来越离谱,根本插不上嘴巴,到最终,只得帮史慕青夹了一碗的菜,递到她面前:“多吃点,你身材好,不用减肥。”
史慕青风中凌乱了。
遇到两个兵,秀才有理都说不清。一个要她背他回家,一个说她身材好不用减肥得增肥。这些男人,都口无忌惮的,难道,是没有人教过他们怎么和女孩子说话嘛。
帅哥,情商能不能高一点。
史慕青到底是被他们两个说的无可奈何坐了下来,道:“我要白米饭。”
吃饱饭,才有力气想办法回家。
瞧她一脸倔强的表情,都让人猜到她那执着的心思。
周司晨灵机一动,说:“晚上虽然没有车,但是清晨六点半有早班车。”
早上六点半,据说大概半天可以回到城里。
史慕青心里踏实了些。
“吃完饭,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起个大早。我今晚帮你和社里说一下,明早陪你去搭车。”周司晨边说,边蘸了只生蚝放进她碗里,瞧她只是扒白米饭,多浪费他带他们来这儿吃新鲜海鲜的美意。
史慕青嘴里塞着饭粒说:“不用了,你们都不用早起,我自己一个人出来坐车就行了。”
“你一个人搬自行车上下吗?到了那边车站,你不用人帮你送自行车然后你自己可以快点去医院看你奶奶吗?”
周帅哥机灵的口才,成功地再次封住了她的嘴巴。
史慕青干脆不说话了,眼瞧怎么说都说不过他,和陆同学说话的话更惨,小陆同学每句话都能直接让她大脑当机的。
饭桌上终于和睦了起来。既然肯定了今晚上不走,肯定要吃个够再说。周司晨翻着那菜单,看着那些放新鲜海鲜的盆子和玻璃缸,精挑细选地道的海鲜名菜。
陆征也是第一次吃这样新鲜的海边生物。他家住北方,从没有来过南方,没有来到过海边。只是经常听自己姑姑蔓蔓说过,大海是个十分神奇的地方,可以治愈人心灵的地方。
今天来过后一看,果然如此。
只要看到大海,感觉,什么烦恼都被海风吹到一干二净了。其实,人只要把心胸放宽一点,像是有大海那样容纳百川的智慧,没有什么难事是不能解决的。
来南方,貌似来对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下,是一条短信。
陆征翻开来,见到上面写着:征征,天气要转凉了,上次你没有带上所有的衣服,给你寄了厚毛衣过去。
见到这条短信,他嘴角微微上扬,像是一丝笑意,这个笑意中又夹带了几分深思和苦涩。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史慕青眼角一瞟,貌似可以瞟到他像是呆的面孔,眉毛簇了簇,想莫非他家里也出了什么事。
周司晨喝了口啤酒,见自己电话也来了,一看,吴正淳打来的。
“淳哥。”他立刻接起来,问。
“你知道我那个钥匙放在哪里了吗?那个放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听诊器的柜子。”吴正淳在电话里火燎火急的。
“听诊器?美国来的那个奇怪的听诊器?你不是送去医教科,人家说这个是新明,很有意思,所以想和你借过去研究研究看一看,你一口答应借出去了。你那个柜子是空的,钥匙放在了你办公桌左手边抽屉里,不信你可以打开看看。”周司晨说。
吴正淳当场“额”了一声:“妈呀。我怎么可以把它借出去!”
“淳哥这是要用吗?”
“来了个急诊病患,刚好我在科室值二线,一线叫我回来看,我一看,刚好能用到我那个新式的听诊器。”吴正淳后悔到想去撞墙。
“明天和医教科那里拿回来再用不就行了。”
“我晚上一个晚上都会惦记着的。”
“淳哥,没事,如果你睡不着,像你那时候教我的,数绵羊,不然,数人的骨头数目。”
桌上另外两个在吃东西的,听到周帅哥教人睡不着数人骨头时,都一口喷了出来。
“我不行了!”史慕青扶着桌子,决定再次出去吹吹冷风透气,和这两个帅哥在一块,每一分钟都是会被雷劈中的。
“有这么夸张吗?”温文尔雅的周帅哥,安慰完了吴正淳挂掉了电话。
史慕青觉得他那表情,像极了恐怖电影中优雅的杀人犯。
周帅哥毫无所觉,继续说:“以前,我们上届那些师兄捉弄我们,在毕业典礼时,要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们都到太平间里寻宝。”
小陆同学这时插了句话:“太平间还算好的。我们是在福尔马林浸泡的器官里面寻宝。不过,是动物器官。”
史慕青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和他们一个世界的人了。自己以前没有考上他们的大学,实在是荣幸之至。
说回来,大家更感兴趣的,肯定是刚才与周司晨通话时周司晨口里那位淳哥了。
“周师兄,你刚才是和谁说电话?医院里的大夫吗?”史慕青问。
“嗯,吴教授。”周司晨想他们迟早知道,现在说哪个时候说都一样。
“你和吴教授关系是什么关系,怎么叫淳哥?”史慕青那个脑筋,都是一条线路执着到底的。
“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吧。他叫吴正淳,我叫他淳哥有什么奇怪的?”周司晨平常的口气回答她的问题,说起来,他和吴正淳确实因为都是独生子的关系,自小在一块长大,是很像亲手足一样的感情,彼此照顾。
难怪无论老胡,刘师姐,都说有什么事想找吴教授的话,找周司晨绝对没有错。
史慕青现自己无意中陷入了一个陷阱了,自己刚才向周司晨顶了嘴,可是,她奶奶的病还得靠吴教授。
“你们一个个找吴教授做什么?吴教授又不是包治百病。”周司晨留意到他们两个的目光,说。
“我不是说过我奶奶脑子里长了颗瘤子吗?”史慕青说。
“多少年了?”
“我爷爷说很多年了。”
“具体多少年?”
“应该有二十年以上了吧。”
“二十年!”周司晨冲她挥了下手,“有什么好看的。长了二十年的瘤子人都没有死,割不割没有关系。”
“可是不割掉的话,不是像是人身上挂了颗定时炸弹吗?”
周司晨忽然对她瞅了眼:“你奶奶担心吗?”
“不担心。”
“她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我告诉你,有时候病人的感觉比医生还准。你如果真的担心,想找吴教授看也可以,但是,我想聪明的大夫都不会建议你奶奶动手术的。”
史慕青总觉得他每句话都是针对她似的,虽然听他这样说貌似也是很有道理,只是这心里头添堵。她收住嘴巴不说话了,说了肯定挨他说的,改明儿她自己找吴正淳好了。刘师姐也说了,传说中的吴正淳是个大好人。
陆征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听完默默地埋头吃东西,脸是那张面无表情的酷脸没有错。
其实,周司晨更想知道他作为君爷的儿子,是为什么事要找吴正淳,不是听说那位病人早醒了吗?为此,当年吴敦厚才是惋惜到要死,一点都没能帮的上君爷的忙,而且都没有机会了的样子。
吴家父子都是颅脑外科,但是,钻研的方向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