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墓地前面,叶老拿了个杯子在墓前的沙土里撒了杯酒,自己喝了一杯,又倒了杯给沈奶奶。
沈奶奶没有接:“我不喝酒。”
“你酒量比我好,敢说不喝?”叶老将杯口强硬放到她唇边。
沈奶奶皱了眉,唇沾着火辣辣的酒液,倒进嘴里,一口不知是什么滋味入肚。
叶老见她喝了很高兴,盘腿坐在了幕前的沙地上,两只眼睛边眯边说:“兄弟,你怨我也没用,谁让我命活的比你长呢。”
听到这话,沈奶奶举手甩了叶老肩头一掌:“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叶老钢铁般的身体挨了她这掌,亦是铁面无私的:“要我说什么?我这人说话爽快,又是兄弟,何必假惺惺地说些虚伪的话,或许在世的人乐意听,地底下的人不会乐意听假话的。”
沈奶奶不想和他说话了,走到一边找块石头坐着。
叶老对着墓碑上面刻着的人名,又自导自演地说了起来:“你把她照顾的很好,让她老了有子孙养,有子孙孝敬,所以,她现在没有了你,却一点都不怕,不怕寂寞。说起来,我真没有你幸福呢。你最少有爱的人在身边陪了那么多年,我是孤独了好多年。兄弟,都是干革命的。我干革命的时间比你长的多,为此什么都牺牲掉了,你可以在地下笑我是个可怜鬼,我承认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什么人都怨我。只有我那个孙子和两个小曾孙子,还稍微会可怜下我。又都不是亲生的。我这辈子算是完的了。一辈子都是给国家和其他人做牛做马。”
一番絮絮叨叨的话下来,浸透了沧桑和悲凉。此乃英雄自语,做多大的英雄,都是寂寞的。付出的多,得到的回报却不如常人最普通的那点幸福。
沈奶奶别过脸,脸皮绷到紧紧的,像是戴了个面具似的。
叶老此刻,倒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她是怎么看自己的,只顾和地下的人说话吐心事,一杯又一杯倒着酒:“兄弟,你知道我多少年没有过可以说句知心话的时候了吗?别人都看我是个头,是个光鲜到不得了的人,是个什么好像都不会得不到的人。其实,我想要的一样都没有得到,真的。你如果想知道我要什么,你可以问你老婆,她知道。”
“我哪里知道你想要什么!”沈奶奶见莫名其妙扯到了自己身上,吼了一句。
叶老没睬她,笑眯眯对墓碑上的兄弟说:“女人都这样。嘴上说不知道,其实都知道的。就好像嘴上说不要其实是要的。口是心非。”
沈奶奶拨了脚上一只鞋子扔到他头上。
叶老一闪,避开了,见鞋子扔来的劲头很大,急了,骨碌站了起来:“你恨我算了,不用杀了我吧。”
这老头子分明是喝醉了。
沈奶奶气不打一处来。算她失算,带他来这里喝酒,于是往底下吆喝人,让人来扶他回去。
叶老摆摆手:“我让他们走的远远的,没人过来。”
感情她需要扶他下山?
沈奶奶马上起来,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过来扶你。”
“哎——”叶老叫了声,“你小心,年纪大,没人扶着你不行,来,我来扶你。”
别说笑话了。瞧他那歪歪倒倒的身体,能扶她?不把她拉倒已经很好了。
沈奶奶对他的声音当成耳边风,一如既往的脚步往山下走。这走着走着,后面尾随来的脚步声微急,让她不由自主也加快了脚步。山上的路还是有一点滑的,不知是她花眼还是怎么的。突然间,一不小心脚底踩到了个不知什么东西,直直地踩了个空。
“钰珍!”叶老大叫一声,伸出手臂拉住她往山坡上倾倒的身体。
若是往常,叶老又是铁打军人出身的,不需飞灰之力马上把沈奶奶拉回来。可今儿不是怎么了。叶老去拉人时,没能站稳,两人骨碌骨碌抱着一块掉了下去。
这在山坡上滚了有一阵才停了下来。叶老哎呦一声,抱住了膝盖头。
沈奶奶见他额头破了,脚出毛病了,更不敢动他。往头顶上望过去,见上面似乎有个人影闪过,扯起了嗓子喊:有人吗?
叫了会儿,那人影似乎往他们这里望一下,又迅速地缩回了头,走掉了。
叶老和沈奶奶上山扫墓,直到夜晚吃完饭时,沈二哥来母亲家里问晚饭时,才知道老妈子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很快的,村里人都知道两个老人家失踪了。平常什么乡里邻里矛盾的,都丢到后脑勺去了。村里的男人都自组织了起来,拿着手电筒和绳子,上山找人。
有人还报了警。
当晚,在北京的陆老头他们先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君爷姚爷坐了车,立马赶往自己爷爷家里。
陆老头说:“叶老伤到腿和脑袋了,现在在当地医院看,伤情轻重现在暂时不知道。”
这个消息的确让所有人都不禁一阵的人心惶惶。别看大家对叶老这个人都意见多多,可是不能不承认,有些事,只有叶老能做,只有叶老出句声,才有效用。
更可怕的是,姚家和陆家都不认为叶老此次意外真的只是个意外。
一切太巧合了。
接二连三生的事,都集中在了他们家和家里亲戚身上。
“说是佳音她奶奶先是差点儿摔下去,是叶老拉了她一把,但不知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摔下去了。”姚老头对自己孙子姚爷说。
“佳音她奶奶怎么样了?”姚爷暂时没有接到沈家人那边直接来的消息。
“没有告诉你们,可能是她奶奶的主意,不想你们无谓的担心。应该她奶奶是没事的。只有叶老受了伤。”
总之,她奶奶没事,沈佳音最少可以先放心下来。
后来,沈佳音接到了尤二姐的电话,说她奶奶陪一个病人在当地医院疗伤。
没办法,叶老这是替她挨的伤。沈奶奶于情于理,必须是要关心照顾下,表示一下。
深夜里,病区安静。尤二姐帮沈奶奶弄了盆热水,放在了病人的病床头,小声和老人说:“我怕佳音从长那里听说了,到时候来反而怨上我和她二叔不说,先打了电话和她说了。说你没有大碍。”
“嗯。”沈奶奶稳重地应一声。
她身上几处擦伤涂了点红药酒,确实没有大碍。倒是病床上躺着的那位,骨头打上了绷带和石膏,说是到时候需要回去大城市再看情况用不用动手术。年纪大了,一般医生也不建议动手术,担心麻醉出问题。说不定,就此残了一条腿。
沈奶奶看着就犯愁。她是不是天生欠了这男人的,从年轻时的恩怨到现在都扯不断。
尤二姐看门口站了些人,都是叶老身边的人。这些人神色挺紧张的,因为跟了叶老出来,结果谁也没想到叶老在这种乡村落魄的地方都能出意外。
不久,又来了个人,自称是叶老的老战友,姓张。恰是以前沈佳音和姚爷见过的那位张老军人张成江。
张成江刚踏进病房,看到沈奶奶坐在病床边的身影,愣了下,唤:“嫂子。”
尤二姐和沈奶奶齐齐回过头。尤二姐自是不认得这个人的,疑惑万千。
张成江一步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怕吵醒病人休息,走到了沈奶奶面前,仔细地在沈奶奶脸上看了看,说:“真是你啊,嫂子。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他以前的警卫员,姓张的。”
沈奶奶想了老半天的样子,好像依稀记起了个印象,摇摇头道:“我老了,年纪大了,不大记得了。”
张成江没有介意,咧开了嘴巴笑道:“这个正常。他的脾气,我当他警卫员的时候,从来哪敢和他说句大声的话。在角落里呆着,不出声的人,嫂子你不记得我很正常的。”
“可你记得我?”沈奶奶眼神里闪出一些晦涩。
“记得。怎会不记得。那个时候,你走了以后,长那个心啊,像断肠似的,想死又不能死,他爸妈抱着他不准他怎样怎样。我当时就想,怎么这么作孽!这些老人,怎么不想想逼迫自己儿子这么做儿子能开心吗?所以,老长这回遇到他孙子同样的问题时,说了句,怎样都不能让我孙子走我以前的路子。”张成江感慨到像是拿袖口抹了下眼角说。
要不是知道之前这人压根没来过,沈奶奶快以为这是叶老安排好的戏码,让张成江来唱同情戏的。
张成江道:“嫂子,你是不知道他爸妈有多坏吧?我和他不同,那是他爸妈,不是我爸妈,所以我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来评议是非。照我看,要不是他爸妈使坏,他哪能被迫和那女的结婚,不要嫂子你呢。”
“他爸妈?”尤二姐狐疑地望向叶老沉睡中的脸。
记得那次,叶老和他们一群人说话坦白时,半句都没有提及自己父母,只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沈奶奶冷笑一声:“他这是想做孝子。”
“孝子不是这样当法的。说真的,要是我,直接远走高飞。”也只有张成江,敢这样在背后议论叶老。
“每个人想法不同,走出来的路子也不同。”沈奶奶说。其实到今天,她倒不怎么怨叶老了,因为她自己本人做过的错事也不少。人孰能无过。只是,已经断了的缘分,没有必要再续而已。她总要想着在她最困难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帮助的那个人。
“说来说去,最坏的是那个女人。”张成江可没有就此打住口,听沈奶奶这话就知道沈奶奶对叶老心里存的芥蒂没有化去,“你知道她干嘛了吗?在临死的时候,还威胁过他!”
“威胁?”沈奶奶听完更觉好笑了,“要死了的人,能威胁到活了的人吗?”
“说是如果他敢回来找嫂子你,会把他一块拉进地狱里去。我说这中国没有地狱一说,只有地府一说。”
张成江这话,虽然尤二姐听得糊涂,但也不禁一乐。
躺在病床的人这会儿咳咳,连咳了几声。
几个人忙望回床上。
张成江凑近,探望着,眼神充满关心:“老长,感觉怎样?我听大夫说你腿摔坏了,脑子也有点脑震荡,你躺着,最好都躺着。”
叶老脑袋是有点疼,耳朵嗡嗡响,眼睛扫了他下,口齿有些不清:“你来了?”
“是,我来了。我住在这边,近,得到消息马上赶过来了。结果遇到了嫂子。多少年没见,嫂子没有怎么变。都是那风韵。我琢磨着,那天在火车站,你莫非是先遇到过嫂子了?”
叶老对他这后知后觉的反省只觉头胀:“你现在来做什么?”
张成江看看自己两只空空的手,说:“太晚了,买不到苹果,我想着老长摔了躺床上需要有人照顾就过来。早知道嫂子在这,我不来了。”
叶老听他这话,有些急,怕沈奶奶一听借口跑了。
焦虑的眼珠转过去,却见沈奶奶坐在床边没有动,给他的被子掖着被角,说:“放心,我这人老眼没花。如果我就此走了的话,你恐怕会登报批评我知恩不报,良心被狗咬了。老是老,但儿孙多,不能给儿孙树坏榜样。”
这话出来,几个人全笑眯眯的。
张成江向尤二姐招了招手,寻了个机会先走出去,给他们两人说话的空间。
叶老见所有人都出去了,磨了磨嘴巴。
沈奶奶以为他口渴,拿只棉签蘸了点水给他抹着干裂的嘴巴。只见他嘴巴一开一合的,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说些什么。沈奶奶疑惑地凑近点去听。
“你知道吗?我在他墓前说了,说我至少要活的比你长,才能照顾你。今天看来,我是有点用的。”
沈奶奶听是这样的臭话,瞪了他下:“逞什么英雄。你以为你今年几岁?!你真逞英雄为我死了,你怎不想想,我要被你儿子孙子怨上多少倍。”
叶老被她唾沫子喷了满脸,眼睛冒星星:“你的脾气怎么像以前一样?再说我死了吗?我宝刀未老呢。”
“得了吧,不就是喝了酒,我踏错地方踩了个空而已,结果被你一块带下坡了。”
“什么你踩空地方,你这是被人推下去的!”
沈奶奶满面诧异:“你说什么?我被人推下去我怎么会自己不知道?!”
“我明明,明明就看见有人在你身后,我赶路,想看看是谁跟在你后面结果你跑那么快,我又不好叫你忽然停下来,怕那人对你使坏。结果真是使坏了。”叶老手里攥紧拳头,懊悔地说道。
“我看你是喝酒喝醉眼睛全看花了吧!”沈奶奶不信邪。
她一直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离自己很近,就一个,不是他会是谁。
“谁让你埋头看路,怕我像狗粘着你,不回头看我一眼。”叶老责怪起她,“如果你回头看了,肯定知道我说的没错。”
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沈奶奶不敢肯定。只能肯定的是,当时他们摔下来后,她倒确实是有看见过一个人影从他们上头经过。于是,突如其来的事实,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不大明白。
谁想把她弄死?弄死她有什么好处?
叶老继续嘘声说:“我现在不清楚,那人是冲着你来,还是说是冲着我会救你然后是冲着我来的。”
“八成是冲着你!”沈奶奶咬定。
叶老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是这么想的。可是,我来到你村里后,知道你认了人当姐姐了。刚好那个人,我知道,是个大人物。所以这个猜疑只能做保留。”
为了宋瑶芝和她的关系要弄死她。沈奶奶的心口砰然跳了两拍。
“怎么,想起什么没有?”
“不可能。”沈奶奶说,“我离家出走,继承权早被剥夺了。要害,害我姐姐不是更方便吗?”
叶老久久地看了她会儿,闭上眼睛。
沈佳音在家与庄如玉通电话。电话是庄如玉打过来的,提到叶老在当地受了伤,自己丈夫叶长问正要赶过去探望老人家。
庄如玉听她电话这边声音杂声多,问:“你不是在家?”
“在单位加班。”
“你现在有身子,注意一点。”庄如玉难得会唠叨人。只是这个妹妹,有时候实在让人操心的感觉。“如果你婆婆不方便照顾你,让妈过去。”
听到庄如玉现在十分娴熟地叫华妙冰为妈,沈佳音心头隐隐的一丝羡慕。她自己,怎么就很难越过这道坎。
双方又彼此问候了一番,再挂了电话。
沈佳音走出办公室,迎头遇到徐美琳。徐美琳对她说:“那个叶家的小孙子,又说不吃饭了。你关系不是和他比较好吗,帮我劝劝他。”
叶思泉住在这里有一段日子了,一直病情反反复复,君爷就此不敢让他离开。怕是被叶老的消息给刺激到,这孩子。
沈佳音走过去,敲了敲门。刚好,叶思臣也在,陪着他双生哥哥。
叶思泉叶思臣两兄弟看到她进来,不约而同对了对眼睛。
有人说这两个孩子双生长得像一个模子出来,可沈佳音怎么看,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太明显的不一样。
见床头柜上搁的那碗粥一动都没动,沈佳音说:“我去给你把粥再热一下,不吃的话,身体怎么能康复呢?”
叶思泉冷冷的声线,对着她:“你吃饭没有?”
“吃了。”
“一幅没有吃饭的脸,敢说我不吃饭?”
沈佳音转回身,现在的孩子真可怕,和大人都是平等地说话,毫无敬畏心的,直走过去,拍了下桌子。
叶家这对兄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主要是瞧她默不吭声的,脸色那么的平静,居然也会做出拍桌子的动作来。俗话说的好,越是不容易生气的人生气起来更可怕。
“我吃了饭的。不过,如果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太孤单,想让我陪着你吃,和我说,我不会生你的气。”沈佳音平平静静,从从容容。
在她那双安静到像是圣洁的眼眸子下,叶思泉那张戴着假冰霜的面孔,慢慢地一层层的破冰,直到露出一点羞愧来。
叶思臣见机插缝站了起来,端着碗说:“哥,我帮你去热。”
“为什么吃不下饭,因为你太爷爷的消息吗?如果你吃不下饭,不是让你太爷爷更担心吗?”沈佳音继续说教。
叶思泉眸子里重新镀上一层冰霜:“你不懂。不知道我太爷爷是多么重要的人。”
“我怎么会不懂。你太爷爷是多重要的人,这里每个人都知道,都关心。足以见得你太爷爷是个举足轻重的人。”
叶思泉绞紧了眉头:“你不懂的是,他对我和思臣来说,有多重要。他如果出了事,我和思臣会很麻烦的。所以,最少,他在我和思臣长大之前,十八岁之前,都必须好好的。”
沈佳音看了他会儿,突然用手轻轻拍了下他头顶:“有什么事,不是只有你太爷爷而已。你是不是,太小瞧你和你弟弟了?”
被拍了头顶,眉头微皱了下,叶思泉抬起脸,有些吃惊地听着她说的话。
叶思臣将热好的粥端回来,叶思泉拿起勺子慢慢一口地吞咽。
沈佳音见他没有大碍了,走了出去。刚出门口,叶思臣随她出来,在她背后小声问:“她是不是去军营里了?”
说的是南南。沈佳音回头好奇地看着他。
叶思臣白皙的脸皮被她注视着浮上了层虾红。
“她是去军营了。”
听沈佳音终于答了话,叶思臣长长吁口气,说:“她去军营好。安全。”
沈佳音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子谈恋爱的样子。
叶思臣只是冲她白亮的牙齿笑了笑,钻回了哥哥的房间。
晚上,和老公一块在外头吃饭,沈佳音回想起这事,问:“你怎么想?”
“南南是红颜祸水,她妈自己都这么说。从她一出生,就是无数风雨绕着她这个中心转。”姚爷对小南南没有多大好感,谁让这高傲的小女王喜欢取笑他,为此他不忘皱了下眉提醒老婆,“以后我们家生女儿的话,不准生南南这种。”
沈佳音无言以对:你说生怎么样,我能控制的吗?
姚爷搁下筷子,接了赵文生的电话。赵文生今天,跑去了李含笑就诊的那家医院调查。调查完得到了三个结果。第一个是,李含笑吃的药没有问题,但是据说在给这位大夫看的时候,这位大夫给她进行过催眠心理治疗。第二个是,在赵文生去找这位大夫的时候,这位大夫不在医院,医院称是去度假了,但实际上听说是出了趟医闹。第三个是,这个大夫,是李含笑的朋友介绍的,但是,追踪到底,这位大夫与李含笑的老公谢长诚认识。不仅如此,这位大夫据闻,在李思思申请保外就医的时候起了些作用。
“是不是讨厌我调查她的事?”姚爷放下电话时,不忘顾及老婆的感受,问。
“是,讨厌。”
未想她吐的这样诚实,姚爷怔了怔。
伸出两只手,在她脸蛋上使劲拍了拍:“我是你的。我调查她,是为了你。”
“我知道。可心里不舒服。”说完这话,感觉肚子里的宝宝又闹了。起身,走去卫生间。
姚爷随她后面,在女卫生间门口焦急地等着,手指头撑在额角,暗暗地揉着。
沈佳音走出来,看他这样,反而担心起他:“我没有什么的,只是孕吐。”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把她搂着。他想让她彻底安心,于是,在她耳畔轻轻地说:“我保证,我以后绝对都不会和她有见面说话的机会。”
夜里,他坐在她身边,给她念故事,说是给肚子里的孩子胎教,说的是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她边听,边鸡皮疙瘩起了一地。这故事,他知道不知道,另有含义。
路边一家咖啡馆里,李含笑坐在里头,已经等了有一个小时了。没有完全过去的寒流,让夜色变得寒森森的,路灯像是露出的獠牙。
听到门口叮咚一声响,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闪进了门口。转头看见她之后,向她走了过来。
李含笑看着他越走越近,不知怎的,只是周身想打颤。为此,她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情。
谢长诚坐下来时,还在看表,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的?”
“家?”李含笑苦涩,那能叫家吗,他都多少天没有回家了。
“怎么了?”
触到他抬起来看过来的那双眼,李含笑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她怀孕的事。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的婚姻还维持不维持下去。”李含笑垂了眼睛说。
听到她这话,谢长诚反而一愣:“你想离婚?”
“是。”
瞬间沉闷了。
这或许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一个结果。离婚,再怎样,都不像是她会提出来的问题。如果说非要提离婚,应该也是他吧。因为婚姻走到这里,是她在依赖他,而不是他在依赖她。
“含笑,我答应过你妈,要一辈子照顾你的。”
“可你现在能照顾我吗?我怕我这样子和我妈见面,被我妈知道,你以为纸能包得住火吗?”
他的指头焦虑地敲了下桌子:“不行。而且,没有理由。”
“什么叫没有理由?你现在不是和她在一起了吗?”
“含笑!”他猛地一个大声。
她两只眼呆呆地看着他。
让他心头缓缓某处揪起了一团:“我没有和她在一起。我已经和你解释过多少遍了,你不信。如果你非要问责我怎么和她在一块,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近段日子总是和另一个男人在一块。”
“那也是因为你把我抛弃了的缘故。如果我愿意再不去找他,你愿意再不找她吗?”
“你和我的问题性质不同。我是因为——”他再要往下说时,电话来了,看到来电是什么号码时,他匆匆站了起来,说,“我必须回医院一趟。你自己打车回去。”
“又是她找你吗?”她跟随站了起来。
他回头,匆促地扫过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接着电话走出了咖啡馆。
他的脚步走的很快,根本没有注意她是否有跟着出来。或许他心里很烦,觉得什么都很烦,和她再说一句话都觉得烦。因为解释了再解释别人不信,他也没有办法。
在走到了路口去打车时,突然听见背后一声砰的巨响,紧接有人出尖叫。他一手拉开出租车车门,一边回头,见着一个黑黑的影子划过天空划出一道不知如何形容的弧度,像是根冲天的水柱似的,当黑影落下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手机卡啦一声,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