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去,低价的衬衫,卷着裤腿的蓝色裤子,胡茬没刮,看起来竟有点像自己养父温世轩的装扮。
蔓蔓眨了下眼。
“可能是进城务工的人。”陆夫人按不住心里的忐忑,与女儿小声说。
她丈夫的车撞到人,这事儿可谓是可大可小。纵使不是陆司令自己开车,但现在媒体喜欢捉风捕影,只要把事情稍微加工都能说得天花乱坠。
这点事,君爷更是一清二楚,不敢怠慢。走到伤者躺卧沙边,弯下腰,仔细先检查了生命体征,见一切平稳,紧接拍打患者的脸部,让患者清醒。
不会儿,马顺和睁开了眼睛,一看,头顶上白晃晃的灯光,围了一些人。一个年轻的男人,靠到他脸前,像是在仔细考究他的脸一样,眼眸若是带了针,能洞穿一切。他心底有种被看穿的可怕,一阵心虚,眼珠子慌张地转了转:“你们是——”
可男人并没有回答他话,而是直起腰对其他人说:“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只是跌了一跤,惊吓比较多。扶他起来喝口水。”
君爷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司机小李走过来扶起马顺和,陆夫人倒了杯水,让刘秘书给伤者倒过去。
拿起条毛巾,君爷擦着刚给患者做完检查的双手。
等马顺和喝了半杯水,陆司令走到他面前,低下腰亲切和蔼地问:“老乡,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出声,这里有医生在。”
看来那个年轻男人是个医生。马顺和惊疑不定的目光,先是又定在了君爷身上,君爷脸上的每个线纹,都若是裹了一层冰。
马顺和觉得什么人只要接触这个男人,都会被冻得够呛,忙把视线收回来。再看到其他人身上,这一圈望过去,中间站的两个女人,当然是多望了几眼。女人里头,一个年纪比较大一个年纪比较轻,俨然是母女。而且,年纪轻的女人,挺着肚子,这——
怔。
和他女儿一样怀着孕,而那张脸,正是女儿给他的那张照片上的人。
淡淡的清秀的眉毛,清减的脸颊,长得一般般,还没有他女儿好看。
就是这个女人,仗着家里背景,欺负他女儿。
若是这样,这里岂不是这个女人的家,站在这里的人,都是这个女人的家人?
惊。
“老乡。老乡。”陆司令连唤两声,看他呆若木鸡,有点怕他是不是撞坏了脑子,问向大儿子,“陆君,你看。”
君爷稍微转过头,视线落到马顺和脸上。
马顺和神情有些呆滞,瞳仁的焦距,穿过了一群人中间,望去的方向是——
眸色倏地一冷,在马顺和看过去好像是自己母亲和妹妹那里的方向落了一眼,再猛地回头。
马顺和却是个机灵的人,已是在现蔓蔓的存在时,一阵心慌意乱后,第一时间收回了视线。
君爷沉甸甸的目色,压在马顺和完全恢复了平静的脸。
见大儿子也不说话表态,陆司令这个急,又问马顺和:“老乡,你觉得怎样啊?”
马顺和此刻是在回想自己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进到了自己想找的人的地方,不会是被人现他的目的吧,可看起来又不大像,四周的人,都用一种茫然的目光看着他,这个再三问他话的中年男人,语气更是和蔼。
“我这是——”马顺和壮了壮胆子,向陆司令提出反问。
陆司令见他似乎想不起自己生了什么事,指着自己的司机徐徐道来:“你呢,可能过马路没有看清楚红绿灯转换,我的司机见红灯转绿灯,刚启动车子,你刚好过了马路被我的车吓到,在我的车前摔倒了。我想着我家里儿子是大医生,就近,于是没有把你送医院,先把你送到我家里来了。幸好,你好像只是自己摔了一跤,没有被车撞到,没有大碍。如果你觉得还是不舒服,我可以把你再送到医院做一下检查。你自己觉得呢?”
马顺和是很仔细地听了,心里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在陆司令要把他再送医院去时,他连忙说:“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
现在当务之急他是要留下来,打听清楚蔓蔓和这里的人是什么关系,以便执行女儿颁布给他的任务。
刚好,他喝的这口水,把他肚子里的解饿感引了出来。毕竟,他光是想着给女儿办事,中午都没有吃上饭。
他肚子里的空肠计,咕噜噜,很是大声。
众人方是都记起因为他这事耽搁,都没有开晚饭。
陆司令哈哈大笑了两声,意图缓解马顺和的尴尬,拍拍马顺和的肩膀说:“老乡,如果你不介意,在我这里吃吧。不是我自夸,我老婆和女儿的厨艺都是顶呱呱的。”
马顺和的眼睛快速扫过陆夫人和蔓蔓:“你老婆女儿?”
“哦,对,她们是我老婆和我女儿。这是我儿子,那是我女婿。”陆司令顺次,将家里一圈人全向马顺和介绍了。
马顺和顺藤摸瓜,女儿不是说蔓蔓是高官的女儿,那么眼前这个自称是蔓蔓的父亲的男人,是什么人:“先生您贵姓?”
“我,我姓陆。”陆司令温和的,坦率地回答他。
与陆司令交谈了这么多,马顺和能感受到陆司令那种朴实纯真的情感,一点都不像装腔作势做出来的官员,他以为:要么陆司令太能装了,要么是陆司令女儿自己干的坏事,陆司令不知情。
不管怎样,他总得留下来找机会帮女儿办事。所以并没有拒绝陆司令留下他吃饭的好意。
今晚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在家里吃饭。陆夫人带女儿进了厨房,看是不是再加几个菜,还是怎样。
拉开冰箱看,适合做菜的食材都几乎没有了。却是有一些适合下面的作料和几斤面条,那是防止夜晚家里人要吃夜宵,今早在菜市场买来备下的。
陆夫人与女儿商量:“不如,让他们先吃饭,不够,我们自己吃面条。”
蒋衍这时走进来,挽着袖口问用不用帮忙。
陆夫人与蔓蔓,抬头看了看兴致勃勃的蒋大少。
蒋大少的厨艺,据知情的人都知道,水平是比蒋梅更烂,进了厨房只会添乱的那种。
母女俩是心有灵犀,一齐摇了下头:“不用了。”
接着,陆夫人想起了还有一只卤鹅,刚好是姚夫人今天让人送来的,是挂在了墙壁上,刚好今晚可以取下来给客人加菜,便对女婿说:“你让陆君进来,帮我宰开那只鹅,切下鹅肉。”
蒋衍一听,把袖子再卷卷,自告奋勇:“妈,切鹅肉这种活,我也行。”
蔓蔓忙把老公推出厨房,瞪眼:“你别添乱子了。”
“我怎么是添乱子呢。大哥都能做的事情,我做不了吗?”蒋大少不知道君爷的厨艺如何,一心想着只要是大男人这个厨艺都是天下一般,差不多。
蔓蔓不是想打击老公,只是想,老公这自信心太强,要是哪天不知情得罪了自己哥那就麻烦了,和老公说明白了:“我告诉你,我哥的厨艺,说白了,都比得上我妈。”
蒋衍被老婆这话一惊。
惊愕,张大口:“你说大哥会做饭?”
“是,做得比我妈都好吃。我们家里不让他做,是为了避免他有借口,说是谁谁做的不好,要以他为榜样。”蔓蔓叹君爷那色香味俱全的高级营养餐,放遍全世界,都比得上顶级厨师的手艺。
君爷的刀功更别提了,平常工作都是拿刀子的,能不好吗。
媳妇说的这么认真,蒋衍不以为媳妇在撒谎,未免着慌起来。他大舅子厨艺这么好,莫非,她老婆家里的男人厨艺都这么好,岂不是衬得他一无是处。
好在媳妇接下来安慰他说:“我爸和欢儿都不会做饭炒菜,都不知道我哥这是学了谁。”
只能说,陆家的遗传基因太奇妙,三个儿女是各种错综的遗传体。一部分遗传母亲,一部分遗传父亲,甚至一部分竟是遗传自祖父。使得三个儿女之间,彼此相似的部分都很奇妙。
接到母亲的命令,君爷进了厨房。
蒋衍和媳妇猫在门口,都有意亲眼目睹下君爷的手艺。蔓蔓是吃过君爷做的菜,君爷实际做饭的样子还没有见过。
君爷有洁癖,怕会弄脏衣服,系了做饭的围裙。
看到大舅子系起围裙有模有样的,蒋衍惊讶地拍拍与自己一块偷窥的媳妇,小声说:“你看你哥的样子,我觉得去你饭馆当大厨师长都没有问题。”
她哥有顺风耳的。蔓蔓忙拿手捂住老公那张嘴。
果然,君爷咳一声,在动刀之前,往门口处扫了一目。
蒋衍眼疾手快,将媳妇护到身后,躲开了大舅子的雷达。但如此一来,他们夫妻两人想继续观看君爷的厨艺表演,是不行了。只能是竖起耳朵,听着厨房里一阵阵刀子跺在刀板上的响声,不大不小,很是愉悦。
而且不到几分钟,刀声落毕,水哗哗声一过后,君爷是走了出来。
蔓蔓被老公拉着走,溜的快,不然,还得被她哥抓个现行的。
目送君爷的背影,浑身整洁利索,完全不像刚进过厨房宰过一只鹅,让人不免心起疑惑。蒋衍和媳妇溜进厨房里,实地观察君爷的战绩。
陆夫人找来的两只大盘子,所有鹅肉切得整整齐齐,分开在两只大盘子里。鹅肉的切面,都是按纹理分割,看起来非常光滑,有肌肉感,引人垂涎三尺。
面对如此优秀的大舅子,蒋衍只能竖起一只大拇指,问老婆:“你哥,还有什么不会的?”
她哥,几乎是个全能完美男。
使得她未来嫂子白露,全军第一美人的白露姐姐,都在君爷面前只有自愧不如的份。
蔓蔓耸耸肩膀:“太完美不好。会衬得嫁给他的女人,很惨的。”
媳妇这话,极大地安慰了他这个老公的虚荣心。
陆夫人看着女儿女婿在旁打情俏骂,欢笑阵阵,眯起眼一块笑了会儿,却也觉得女儿说的没错:儿子太优秀,是给周围人造成的压力太大了。
完美的,几乎无所不能的君爷,才不怕人家在背后指着他说太优秀,他的理念是,自己优秀,才能带动周围人跟着他一块优秀。
要是其他人知道他这想法,八成都得汗滴滴:君爷,不是所有人都想和你一样优秀。
不过,优秀这东西,真是有些传染性的。中国有句古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陆家周围算是有个比较典型的体现。和陆家混在一块的人,子子孙孙,一个个都是奋图强,不会让人看不起。
就蔓蔓观察到的陆家周围的圈子,都是很有名堂的人。压力,远远不止来源于她哥。
按照陆司令的指示,陆夫人把饭菜用碗碟装好,搁在一个大托盘里,端到客厅,让受伤的马顺和先吃。
马顺和,在这时候与陆司令又聊了一阵。
马顺和说:自己是进城来找工作的,漫无目的走到这里,可能是饿坏了肚子,才摔倒在车前。
提到找工作,陆司令想起了自己小区里面好像有在招工,问起刘秘书证实这个事。
刘秘书说:“我看是的,在小区物业那里,有在招小区内的环保工人。主要是上楼给人家收拾垃圾。工作不重,要求不高,只是可能工资低了些。”
“你有身份证吗?”部队大院里招工,定是要比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单位正规一些,至少务工者的身份证必须有,陆司令问马顺和。
马顺和解开上衣口袋,搜出身份证,递给陆司令查看:“就这个。”
陆司令看了下他的身份证不是假,知道了他叫做马顺和,笑着说:“那好,马兄弟,明天,我这个同事,带你去这里的物业公司看看,如果双方都觉得合适的话,你可以找到了个落脚处了。”
“谢谢。谢谢。”马顺和连声道谢。
马顺和?
走出厨房来到客厅的君爷,在旁瞅到马顺和那张身份证上的名字,瞳仁缩紧,一时,却是想不起,究竟这名字是在哪里见过的模样。
陆夫人将菜盘子转给刘秘书,刘秘书把饭菜端到马顺和面前。陆司令招呼马顺和:“兄弟,吃吧。”
饿得肚子咕咕叫的马顺和,立马抓起筷子和碗,连菜都没有夹,先扒起白饭,竟是在没有菜的情况下,把一碗白饭先扒干净了。拿着空碗,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脸上浮现一丝尴尬:“我见这饭挺香的。”
陆司令之前是看他吃饭的样子若有所思的,甚至有些入神,听见他开口,忙让人把电饭煲都端出来,让马顺和吃个够,又对着马顺和说:“兄弟,饭,菜,不够的话,都尽管出声。还有,别光是吃饭,还有菜。”
马顺和马不停蹄地点着头,一边点头,一边是手脚忙乱地添饭,菜倒是没有吃多少,只顾着吃饭,不会儿,一个电饭煲里几个人食量的白米饭,都被他挖了大半。
司机小李走到一边,咕哝了声:他都不问问我们吃了没有。
刘秘书对他们这些年轻人,是无奈地瞪了一眼。
陆司令听到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话,倒是很沉重地背着手,走回了书房。
老实说,马顺和只吃白饭的样子,是令他想起当年家里遇难的时候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吃的时候,连一口饭都是香的。
等马顺和吃完饭,陆司令交代刘秘书,今晚先给马顺和在这附近的旅馆找个房间住,钱这边替他出,还有明天去小区物业应聘的事,一定要帮马顺和办妥。刘秘书心知陆司令这是体恤马顺和这样进城务工无依无靠的人,点着头,带了马顺和离开。
陆夫人和女儿走过去,收拾马顺和吃完后留下的碗筷,一瞧,菜剩了大半,反倒是一电饭煲里的白饭,都几乎挖的干干净净了。
蔓蔓心里也有所想,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在温家时,家里只吃地里挖出来的番薯,连米饭都没有的吃,那时候媛媛都没有出生。
后来改革开放日子好了,各种进口大米,涌入市场,老百姓那时候说到最贵最好的大米,是泰国米。哪像现在,什么米都有,现在的人提倡健康要吃糙米不吃泰国精米了,搞得糙米反而不便宜。
煮饭来不及,大家都饿了,会饿坏肚子的,时间要快,陆夫人煮起了面条。
当晚,一家人,连同司机小李和回来的刘秘书,都吃起了简单的面条。
陆司令对家里人因自己的事陪自己吃起了面条,深感歉意地说:“改天,爸带你们去吃馆子。”
“爸。”几个孩子齐齐说,埋怨陆司令这个老爸太见外。
“没事。”陆司令表现的挺慷慨的,尤其对女儿女婿说,“我都听说了,你们大哥有一张饭馆优惠卡,吃多少,都只要一分钱。你们爸,掏这一分钱,还是掏得起的。”
陆爸一句话,当场让陆家兄妹两个,齐齐差点摔了碗筷。
蒋衍终于明白:媳妇和大舅子的腹黑本质,是从哪位身上遗传下来的。
这边,马顺和在刘秘书妥当的安置下,住进了就近的旅馆里头。等刘秘书一走,他就四处打听起了陆司令是什么名头。陆司令的大名,周近的人哪有不知的。
听说是市里领导,而且是军区副司令员,马顺和拍起大腿,想:好啊,真是个高官呢,就不知道他本人知道不知道他家女儿是这幅德行。
到了第二天,刘秘书依照原有的计划,一早过来接他去小区物业处。
保洁员的工资如刘秘书所说的,包食宿,但是基本工资只有一千五左右。
马顺和想着自己主要目的不是这里的工作,一口答应下来。
刘秘书不知他目的,只觉得他这人中肯老实,等马顺和与物业签订了合同后,回报给陆司令的汇报也是这么讲的。
宗归,见过马顺和的,都认为马顺和是个吃苦耐劳的人。
早上,君爷和姚爷是一块去单位上班的。
姚爷有听说昨晚上陆家的动静,在路上,问起君爷是不是有这回事。
君爷肯定了有这回事,道:“叫做马顺和。”
“马顺和?”
姚爷一句反问。
令君爷打起了警惕,问:“你是不是见过这个名字?”
“不,只是乍一听,好像有点印象。”姚爷狭长的睐微夹,一时一样记不起。
两爷一路开着车去单位,都默默的,似乎都在努力想在记忆里搜出有关马顺和这个名字的线索。然而,他们本来事务繁多,杂,且乱,哪能事事都记得那么清。有关当初调查金美辰的亲生父母,扫过金美辰亲爸的名字叫做马顺和,仅是一眼,哪能记得住。
马顺和就此在小区里面住下,工作,每天早上五六点钟起来,打扫公共卫生,一直忙到晚上六七点。
这里的小区居民,都是部队里的干部和家属,素质高,连个哨岗,对他都很有礼貌。
马顺和干了两天,第一次感受到完全不受气的环境,被这种环境所感染,要不是身负的是女儿的任务,他几乎都忘了要给女儿报仇出气这个事。
何况,陆司令每天回家,路过,只要见到他,都会主动停下车或是停下步子,问他干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甚是关心。刘秘书还遵照陆司令的命令,给他送来被子等生活用品。
见陆司令这么好,马顺和更是气蔓蔓不争气给自己的爸抹黑。
关于蔓蔓,马顺和见的机会不多。
蔓蔓现在,有了君爷的那番谈话后,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几乎二门不迈,天天,只在对面自己娘家串门,不然,在家里给小孩子织过冬的衣物。
日子,过得相当安静。
马顺和能见到她的机会,除了她陪陆夫人出门在小区里面买菜,不然,要等她自己下楼扔垃圾。
蔓蔓下楼扔垃圾,一般是家里垃圾存的太多,选择在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太阳不是很晒,院子里小孩大人不多,不会生冲撞。
马顺和看她这般谨慎,越觉得她心怀不轨,不是个好家伙。
到了那天,是周五下午,陈孝义在这边单位的房子定了下来,刚好和君爷他们一个大院。原在石家庄部队的行李,都让人用车运了过来。他提前请了两个钟头的假,准备回家收拾屋子。
他没有私家车,坐的是公交车。刚下公交车站,看见另一辆公交车跟在后面进站,车门打开后,两个熟悉的人影先后从下车的车门闪现。
正是彭芳和姚子宝。
姚子宝走在前面,彭芳走在后面,两人之间刻意保持一定距离,两人手里都拎着个行李袋或是背包,看来都是趁大学里面周末,回家探亲。
陈孝义刚想躲,然来不及。
两个学生,都看见了他,齐齐是一怔之下,站住了脚,两双像锥子似的探究的目光,简直是要把他脸上戳出个洞。
“陈教官?”彭芳疾走两步,叫。
陈孝义想,都住一个大院子里了,迟早得碰上,也就不选择继续藏躲了,回过身,向他们两个含头。
姚子宝眉头皱起,疑问的眼神打在他脸上,似很吃惊,又似是洞察出了些什么,喃道:“你住这?”
陈孝义简单地点下头,暂时不准备告诉他之前的缘由。
彭芳听到他说是住到了这里,三两步,跑到他面前,红扑扑的苹果脸笑开:“陈教官,你住这了,我们寄去石家庄的信你还能收到不?”
面对她这故意的戏侃,陈孝义沉着应对:“当然能,一直都能。”
陈石头即是陈石头。
彭芳想抓起脑勺来。
耳听陈孝义继续对他们两个说:“我住这里的事,不要和你们同学说。”
姚子宝对同班同学那些追星行为,一点兴趣都没有,不会凑这个热闹,冷冷的:“嗯。”
彭芳则是,在左右再三犹豫之下,慢吞吞地吐出:“行吧。”
陈孝义站在原地,本是想问他们两个关系怎么样。不过,看他们这样刚下车那情况,怕是好是好不到哪里去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若仔细过问了,还怕会引起姚子宝的反弹。这一想,他刚毅的嘴唇抿紧,走开。
两个学生,跟在他后面,穿过了大院门哨。
蔓蔓慢慢的,小心地踩着楼阶,一手扶楼梯扶手,一手拎着袋垃圾。每次扔完垃圾,她会在院子里有树荫的地方,来回走走,当做散步。
走到了垃圾桶边,把垃圾一扔,拍拍手。
戴着保洁员鸭舌帽子的马顺和,一直都在垃圾桶周近的位置动作,听到垃圾桶的地方传出一声扑通,赶忙抬起帽檐,望过去,果然是看到了蔓蔓。
蔓蔓扶着腰,在附近阴凉的大树底下,伸伸手脚,呼吸屋外新鲜的空气。
风徐徐地吹,现在的气候不凉不热,很是舒坦。惬意,让她眯起了眼,仰起头,看着那从树叶缝隙里洒落下来的阳光,见着那一颗颗金斑,像星星一样,想起了一本书叫做天上落下的星星,一时是望的有些入神有些入迷。
见时机到了,马顺和悄然从灌木丛后猫着腰过去,走近到她身后。
背后,猛地是被一只手一推的时候,她猝不及防,完全是没有预料到,眼瞧自己迎面是要摔到地面上,她两只手慌忙是先抱住肚子。
而她这个动作,忽然是让马顺和想起了自己一样怀孕的女儿,脑子里不知是什么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自己都捉不清是怎么回事时,他的手已经是再次伸了过去,这回是将蔓蔓的手臂一拽。
蔓蔓于是没有向前跌倒,而是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可是仅这一下,都已经把她吓出了周身大汗。
马顺和看她跌倒了,并且路口拐弯处有人影走过来,慌张地跳进灌木丛里。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对于警觉性很高的军人来说,很难逃得过耳朵。刚好走到路口的陈孝义,猛地一皱眉,步子一顿朝声音的方向走来。
跟在他后面的姚子宝和彭芳,都注意到了他突然奇怪的动向,不由吃疑什么事,伸长脖子跟着他过去。
绕过拐弯口,三个人,都是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蔓蔓,于是都面色一变。
“蔓蔓姐!”彭芳惊呼一声,手里的行李袋掉地上。
姚子宝扔了手上的背包,跑过去,然动作显然没有前面的陈孝义快。
“嫂子,嫂子!”陈孝义迅速来到孕妇身边,膝盖半跪下来,先抓起她一只手查看她的情况。
摸着她的脉搏跳得很厉害。
陈孝义抬头,对跟过来的两个学生下令:“赶紧找人开车过来!”
姚子宝皱着眉不是不乐意他的指令,然而,当碰上他那双抬起来的和他哥一样凌厉的眸子时,心里一凛,是记起了这个人再怎么不讨他喜欢,终究和他哥一样是军人,于是旋身,撒起腿跑到门哨求助。
相比下,彭芳是有些慌措了起来。她跌跌撞撞地跪到蔓蔓面前,看蔓蔓这个满身大汗的样子很是吓人,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快和蔓蔓一样跳了出来。
“你行李袋里有毛巾吗?”陈孝义问她。
问了一声,对方没有反应,他向她转过头,看到了她惊慌如小兔子的一双眼睛,眉宇拉拢,加大了音量:“彭、芳!”
她被他的厉声拉回了神。
“去,拿条毛巾过来!”
陈石头的声音,在这时候更显得硬邦邦的。
她可以想象成他这是要她冷静。于是她的情绪,被他浇了这样一盆冷水后,逐渐地抚平了恐慌。
本就预备在表哥家里过周末,毛巾自然有带。从行李袋里面搜出毛巾,递到他手里,方是现,其实他掌心里有一层微汗。
陈孝义承受的压力其实比她还大。
蔓蔓的脉搏很快,这么快,随时都可能出事的。
而且,蔓蔓是他战友的老婆,是他领导的妹妹。
沉重的压力如山倒一般,压在他两道眉宇上。
毛巾擦上蔓蔓苍白的都是汗的脸,再唤,声音十分焦切:“嫂子,嫂子!听得到我说话吗,嫂子?”
被陈孝义的指头在穴位上狠掐了两下,蔓蔓涣散的眼神,似乎收了回来有了些焦距,抬起,看到他的脸,好像辨认着。
“嫂子,知道我是谁吗?”
“陈、陈少校。”蔓蔓的唇张了张,声音很细弱,接着,目光立马放回自己的肚子上,“孩子,孩子呢——”
“孩子我想暂时没有事,你下面都没有出血。但是,我得送你到医院里去做检查。”陈孝义说。
听到说孩子可能暂时没事,蔓蔓急促的呼吸缓了些,可是面色仍很难看。
姚子宝叫着门哨开来了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一个门卫拉开面包车车门,陈孝义和另外一个人将孕妇抬起来,抱进面包车里面。
几个人匆忙上车,一群人,急着将蔓蔓送到医院里头。
开车的司机问:“送到哪家医院?”
“我单位。”陈孝义一面指挥,一面是记起了要先通知家属。
姚子宝这会儿先掏出了手机打他哥的电话了,嘟嘟嘟,打了一阵,姚爷不知什么事没有接。
陈孝义要照顾观察病人,只好让他继续打,说:“找徐护长。你哥可能在手术室里头还没有出来。”
姚子宝一愣,问:“你怎么知道我哥现在在干什么?”
陈孝义没时间和他解释。
彭芳直接拿过他手机,按照陈孝义说的科室号码打。
不会儿,接通了,留守办公室的徐美琳接到了她的电话,证实了陈孝义的说法:“姚科和陆科都在忙,没法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姚子宝看着陈孝义的目光,瞬间加深了一抹疑惑和一丝尖锐。
彭芳对着手机说:“蔓蔓姐摔倒了,现在要赶紧送到医院去。”
徐美琳当然知道蔓蔓是谁,听见怀孕的蔓蔓摔倒了还得了,慌张扔了话筒,跑进办公室里叫:“方医生,不好了,快点,到楼下去。”
于是,当送蔓蔓的车开进君爷的单位时,方敏等一群人,都赶到了楼下。
车门一打开,上面无关的人先下来,方敏跳上了车。看到车上有陈孝义在,方敏问:“她怎么摔的?”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摔的。”陈孝义说,想保持冷静的声音却禁不住一丝火急,对她说,“脉搏很快,我担心要心律失常。”
听他这样一说,方敏忙在口袋里掏出听诊器,从病人衣襟里面伸进去听头,听病人的心跳和呼吸。只是听了一下,她脸色都变得和蔓蔓一样苍白起来,喊道:“先拿颗药过来。”
有人跑上去拿急救的口服药,等药拿下来时,病人已是半闭上眼,方敏掰开病人的口,将药塞进病人口里舌头底下。等病人稍微缓口气后,再把病人移到了面包车外等候的车床,然后送进抢救室里去了。
彭芳和姚子宝看着眼前的人忙碌,都帮不上忙。两个人一块坐在了外面等候的长椅上。
彭芳长一声短一声,为蔓蔓忧心忡忡。
姚子宝抬起头,深深地瞅了她一眼,想问的话几乎是滚到了唇边。
前面,可能是先从手术室出来的自己的哥,是连手术衣都没有脱,从楼道里跑了过来。
“哥!”姚子宝站起。
彭芳急忙跟着站起来。
姚爷在要推门进抢救室前,看到了他们两个,转头给他们一句命令:“你们给我呆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