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是在寒岭的一家驿馆遇到沈可的。那时,天色还没有完全亮。黎明的光淡淡地笼罩着山坳里这座古旧的院落,山间的流岚在房屋的间隙和树木的浓叶中游荡着,忽隐忽现。远山之上的青白中依稀可以看到一弯即将落下的月。驿站狭长的、高凌的、色彩斑驳的游廊连接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客房,扶栏上冷却彩灯和脚下广场里零散的灰烬记忆着昨夜的喧嚣。而此刻,只有清冷。
沈可站在扶栏边,海蓝色的齐肩小衫,纯白色的休闲裤。手中端着一杯渺着热气的咖啡。闲暇地望着远山。微凉的晨风漾起她乌黑的发,一丝一缕,漂浮着。偶尔会有几缕极为纤细的丝仿佛沁了山岚的湿气似的贴在她白皙红润的脸颊不肯走,那若有若无的发梢便掠过她惺忪的眼,她也不去理,只是微微磕了眼睑,依旧慵懒着,闲适着。咖啡的清香让剑光疑惑。这样偏远的山里怎么会有咖啡。他走出门看到沈可俏丽的侧影。
广场上渐渐热闹起来,陆陆续续出现几个打八卦拳的人,还有一个貌似民国穿越来的人,只见他长着一张瘦骨嶙峋的橘皮老脸,黑礼帽,黑墨镜,两撇小黑胡,黑衣黑裤黑皮鞋,白色小马甲,手拿一柄西洋军刀,下巴高扬着,虽然隔着黑墨镜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从他僵硬的脖子来看,可以确定他一直在用空洞的眼神盯着45°空空如也的天空。他左手打着莫名的节拍,右手半举着军刀,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走到太极队伍面前,在自认为引起众目睽睽之后开始来回行走。突然他停在领拳的老拳师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同时打拍的左手开始在空中乱抓。很快他停止了咒语,左手慢慢垂下来。然后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用空洞的眼睛盯着领拳老师头顶上方,仿佛哪里有难以捉摸的东西。他右手的军刀一动不动地高举着。老拳师不肯服输地蔑视眼前的存在,一脸愤怒的置若罔闻神色。突然那个手中的军刀开始果断地在老拳师身边砍下。左右左右,一刀一刀似乎在驱走老拳师身上的邪祟。剑光担心老拳师会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拳打得道士嘴歪眼斜倒地不起。因为从老拳师的一招一式看他绝非庸手。然后,斗殴并没有发生。
沈可依旧闲适地看着远方,丝毫没有被眼前的剑拔弩张所吸引。
这时,一个轮滑老弟上场了,一身工作服,没带护具,围着拳师的队列一圈一圈围着大伙开始转圈。速度一直没提不上来,似乎对自己的反应能力心有余悸,弯道技术也很烂。但丝毫没有他在众人前表演笨拙的兴致。这让剑光想起上小学时因为学习不好而被老师扇耳光的猥琐同桌。“出门卡个跟头卡死你得了。”当时小学老师骂道。现在看到眼前这个哗啦哗啦在众人面前炫耀轮滑技艺的小老头,剑光和小学老师共情了。
一群飞虫在沈可的眼前盘旋着。沈可抿起嘴角,小巧鼻翼微微上耸一下,表情俏皮而滑稽。
突然,树林中冒出一个唱的老者。啥叫作死。诺诺。这就是。唱着唱着就把自己喊缺氧了。剑光看着这三组老人心想:“他们代表着老去的人三个通病:无端,无耻,无忌。每个人都会老去,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变得丑陋。记起中的那个神人幻化成的老妇人。想起她微笑着的满脸皱纹的脸和清澈自信的眼神。是的,她是神。她熟悉人间的一切,无论过去的还是未来的。她洞察了玄机却选择了宽容。所以她永远不会真的老去。
剑光看向沈可,被她精致的素颜和仿佛包容万物的淡定所折服。却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们讲一起面对生死。因为剑光就是沈可所要找到的祝由师。
剑光忽然想为沈可做些什么,便将身边的榆树叶子摘下一片,撕成四个六边形,围成一个井口,放在掌心。然后心中默念师傅教的切语。果然,沈可眼前的飞虫聚拢到剑光的掌心来。
剑光满意的笑了,这是他第一次演示雕虫小技。师傅的咒语果然好用。尽管这咒语滑稽可笑。一抬头,却看见沈可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
“你来这里干嘛?”沈可的声音略带沙哑。
“找人。”
“找到了?”
“没有,确切的说我要找的不是人。所以--”
“珍稀动物?”
“还要珍稀。是神仙。”
“呵呵。”
“他把物品卖给用户,却不马上收钱,而是留下一个谶语,要在一个符合谶语的事件发生的时候才来收钱。”
“什么样事件?”
“好问题!”剑光兴奋起来,“比如最近的一个谶语是:挥刀不砍人,有脚不走路,张口不说话。”
“那不就是现在吗,广场里那个黑道士,滑滑轮的老头,唱歌的人。”
剑光被沈可的回答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