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哪里都是你队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冷冷旳雨点敲打着窗户,让卧室里的灯光都变得冰冷。
成默仿佛又回到了那深重的噩梦之中,房屋里灌满了水,他在光线昏暗的水中睁大眼睛,寻找光线的来源,想要透出水面呼吸一口空气。却隔着淹没了他的海水,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在一波又一波浪潮中被击碎的倒影。
恍惚之际,就连他们的对话也变得像是隔着咸涩的海水。
“太危险了,可是......太危险了。”父亲按住母亲的手,他紧蹙着眉头,那张从来不会流露太多情绪的面孔写满了担忧,“什么星门,什么黑死病,什么欧宇....都是些可怕极了的组织。你至少得等我多调查一下,或者等等我把训练计划完成和你一起去.....”
母亲微笑了一下,反握住父亲的手,“在国内连枪都不好弄,你怎么好训练?”
“我会想办法的,我托我的同学帮我打听到了,京城有实弹靶场,也有很多接近实战的真人cs基地。我会想办法调回京城去,那里也更能接触到你说的那些组织......”
母亲轻声打断了父亲的话,“时间不允许啊!医生都下判断了!”
“越是这样我们越应该谨慎,青青。”父亲说,“更何况你不是说你父亲也警告过你,要你二十年之内绝对不要回去,不是那个李叔叔也劝你再等等吗?再给我一点时间......”
母亲摇了摇头,低声说:“你不能和我一起去,你和我一起去谁照顾儿子?”
“可以把他交给我哥哥,我哥哥会照顾好他的......”
“不行。小默本来心脏就不好,他又是个敏感极了的孩子,我一个人走了还能解释,我们两个都走了,你要他怎么过?”
“可是......”
“永泽, 这件事你就听我的。”母亲凝视着父亲, 眼波流转, “再说了我一个人去不会有生命危险。我爸爸藏资料和上帝基因的地方不仅只有我知道在那里,也只有我能打开那里的门。你去了反而不好......”
父亲痛苦的闭了下眼睛,低声说:“可惜莪只是一介书生。什么能力都没有。”
“别这样说......”母亲抚了一下父亲的额头, “我不是告诉过你,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乌洛波洛斯’的东西吗?那是一种能把知识转化成能力的东西, 李叔叔已经答应我了, 不管最后有没有拿到‘上帝基因’, 都会给我一个乌洛波洛斯。”
“这个布鲁斯李可靠吗?”
母亲点了点头,“他是我父亲的好朋友, 不仅是我父亲进入共济会的推荐人,还是我父亲公司的合伙人,当年就是他送我离开亚美利加的, 如果不是他, 我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离开, 是他给我安排的人, 带我偷渡到了莫西歌,再从莫西歌坐车去了布宜诺斯艾利斯, 然后经惠灵顿转道回到国内的。”
“那是他当时不知道你知道上帝基因的下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知道,我也不是小孩了。但我父亲说过, 只要是走投无路了,就可以去找李叔叔......”母亲停顿了一下, “这句话我也要对你说.....”
“什么意思?”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 很长时间没有跟你联系,你就和李叔叔联系......”
“什么意思?”
母亲低下了头, “我父亲说过,至少他会是一个绝对公平的人。”很快她又抬起了头,“不管怎么说,我们生下了小默,就要对他的人生负责。”
父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明白了。”
母亲站了起来,“那你送送我吧!”
父亲也站了起来, “我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这个还是不用你说的。”母亲微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箱子扶了起来,将拉杆也扯了出来, 塞到了父亲的手中,“那你也得懂得绅士一点,帮女士主动提东西啊!”
父亲接过拉杆,木讷的应了一声“哦”。
母亲叹了口气,“真怕小默长大了像你,那可怎么找女朋友啊!”
父亲不能理解的摇头,“你这也担心太早了。”
母亲笑了笑,她走出了卧室,从成默朦胧的视线前面走过,她驻足停在了他的房间门口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他的房间门。成默凝视着那个女人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床边,触碰了几下他的头,“宝贝,真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以后一定要听爸爸的话,要记得按时吃饭, 准时吃药,要记得医生的嘱咐, 要好好读书,也要学会微笑,要开心啊!妈妈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陪你踢球,陪你去游乐园,将来还要参加你的毕业典礼,还有你的婚礼。你可千万不要让妈妈失望。”
可睡熟了的自己什么也没有能听到,只是在床上偏了下头。
母亲亲吻了他的额头,柔声说:“也许前面会有一望无际的黑暗,也许你还得等等,日出,它肯定回来的。”站了起来,退出了房间,又将门轻轻的合上,就像是从未曾进来过一样。
成默呆呆的凝望着母亲,他的身体止不住得在颤抖,准确的说应该是灵魂。剧情的急转直下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开他这十多年来对母亲的误读。他持续紧张的呼吸,他的脑袋里空空如也,他想要思考却浑身滚烫。他想要做点什么,身体却被十多年前这难以置信的事实给席裹。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母亲穿过他的身体,和他交错而过,就像自己真真切切的站在忘川河的渡口,目送着母亲离开安稳平静的生活,走向动荡与死亡。一种叫他不知所措的痛苦吞没了他,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凶猛。他想他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啊,竟然一直无法原谅母亲。也许是这个时代的问题,外在的一切的喧嚣不止,内在的一切都陷入了沉默。也许是绝大多数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天然的享受着父母全部的爱,将自己摆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也许是如今的城市过于拥挤,激烈的竞争让我们无暇顾及父母的感受。我们习惯戴着面具,我们习惯来去匆匆,我们以代沟为借口,宁愿和网络上的好友交谈,宁愿相信酒肉朋友,也不愿意和父母多交流。我们庸庸碌碌,却又瞧不起父母的庸庸碌碌。我们怀揣着梦想,相信执迷不悔,也不相信父母的经验之谈。思想爆炸,交流爆炸,知识爆炸,父母好像却一直是我们成长和生活的局外人。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我们才慌慌张张的向父母请求帮助。忘记了即便生活是地狱,父母也是我们头顶的太阳,最后的绳索。
成默完全没有想到本该无疾而终的故事,忽然间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母亲。这种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的展,让他完全找不到世俗的词汇来总结它。可能“母爱”这种词汇,无需添加更多的修饰,哪怕是“无私”和“伟大”在它的面前都显得格外单薄。
他站在客厅里,听到关门的声音,如同听到了远航船只启航的汽笛。他这才从巨大的情感旋涡中挣扎出来,他转身跑向了门口,却只看见那扇紧闭的旧木门。他毫不犹豫的撞了过去,可刚刚触到门,就强制回到了房间。
他这才想起他的灵魂只能在自己身体的附近活动,他了疯似的冲进了卧室,他大声的咆哮,他擅自己的耳光,他狠狠的踢那张木床,可年幼的自己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跑到了走廊边的那扇窗户前,居高临下,借着那一盏微弱的路灯灯光,透过挂着雨滴的玻璃,透过在风雨中飘摇的榆树,看见了母亲的身影。那个单薄的身影正走过泛着水光的冰冷水泥路,这个雨夜路上空寂无人,只有父亲和她的脚步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回荡。
他握紧了拳头,祈祷时间能在这一刻永久的凝固。
似乎母亲听到了他虔诚的期待,停住了脚步,转身回望,那视线没有靠近他,投向了自己卧室的窗户,像是告别。
客厅里风吹动了书页,他忽然间记起了母亲刚才抱着他念的诗歌。
“钟爱的人不会死,因为爱是永生,不,它就是神。”
“你必须先让我走,孩子,因为我一直在海里,认识路。为了你救你不沉没,我宁愿淹两回,亲爱的,只要我能捂住你的眼睛,你就不会看见水。”
“我说过,有一天,我会来。艾米丽从不食言,除非又不得已的缘由。这点你知道的,亲爱的孩子。”
成默孤零零的看着母亲转身继续向前走,陡然间有些痛恨自己是她的孩子。这个世界有成千上万的孩子,有成千上万的父母,为什么就让自己成为了他们的孩子呢?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健康的孩子呢?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安稳幸福的家?
“要是我不是你的孩子就好了!”
“要是我不是你的孩子就好了!”
“要是我不是你的孩子就好了!”
“妈妈!”
“妈妈!”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