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宋檀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终于在挖掘机的挥动下,垮塌了半边院墙。
此刻,工程队各自有各自的任务。宋檀带着家人们看着这个充满着童年回忆的院子,内心又是激动又是怅惘。
倒是乌兰难得感性的抹了把眼泪。
“当年盖这房子,你爸找村里的人一起忙活了多久啊!大夏天的,晒得背上一层层的脱皮,可算把房子盖好了……后来那顶上的棚,还有这厨房什么的,都是一点点凑出来的。”
“为盖这个房子,背债都背了好几年,如今……”
宋三成有点不自在:“说这干啥,日子当然是越过越好。咱现在享闺女的福,该享受你就好好享受……”
“啥享受!”乌兰收了眼泪瞪着他:“你别以为你鱼竿藏在那棚子里,我就发现不了!我是懒得跟你计较。”
“家里多少活呢,你还做梦去钓鱼,想得美!赶紧的,山上桃花找人来摘。”
“那桃林下边塘边上,我看还有一块空地,不然你领乔乔去撒点玉米高粱什么的,省得这孩子老是念叨。”
乔乔就会种玉米,偏偏今年硬是没给他发挥的机会!
如今都五月了,这要再不给乔乔一点希望,对得起孩子辛辛苦苦这半年吗?
至于高粱,这还是七表爷的提议。
他说种一点,回头秋天了酿酒。
既这么着,边边角角又有地方,种子该撒就撒进去呗,能活就行,产量啥的无所谓。
宋三成:……
想起自己的鱼竿,他也确实有些心虚,这会儿闷不吭声就带着正好奇看人家扒房子的乔乔,拿着锄头种子就去开荒了。
而此刻,开挖掘机的小伙从高高的车窗边探出头来,大声喊道:“姐!你放心!我挖掘机技术你晓得,咱这房子,保证一天给你弄得碎碎的!”
这……倒也不必。
宋檀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么进工程队了?”
这年轻的小伙子恰是3月份来给他们家山上开荒的。
小伙子人实在,吃的多,干活也踏实,7天的活儿硬生生5天给干完了,如今那么踏实的年轻人可不好找。
乍见熟人,宋檀还挺惊喜。
小伙子个把月不见,皮肤又黑了好几个度,这会儿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姐,他们这工程队好出名的,招人工资也高,我一听是到村里来干活,立刻就跟来了。”
“谁知道来了才发现,原来工程队是自带伙食,不是在姐你家吃……”
他满脸哀怨。
宋檀……
这话她可不敢接——你们工程队多少人又有多能吃,大伙心里没数吗?
现在一家人搬到爷爷家去了,她接下来请人干活都不打算管饭了。
比如摘桃花,就跟几位依旧在采茶的婶婶一样,到点了,各回各家吃饭去。
倒不是说爷爷的院子多小多局促,实际上爷爷家院子还是挺大的。
但问题是,赶上山上的银耳如今也可以大面积采摘了,他们得抓紧采摘晾晒。
一层一层摞起来晒着,也得有个空间不是?这么一来,就不方便留饭了。
还有木耳,长得要稍微慢些。但宋檀估计,再有个把月也差不多了。
哎呀呀,夏天,可当真是个丰收的季节!
一大家子人全部挤进自己的老宅中,最高兴的反而是宋有德和王丽芬。
他俩还是老思想,总觉得一家子人热热闹闹最好,偏偏树大分枝儿大分家,小儿子宋三成结婚后,这个家就都分出去了。
两口子在一起住,自在是自在,但有时候也难免会念着孩子们。
如今宋檀那边盖新家,暂时住到这里来,他们可半点不觉得吵呢。
按宋有德的话说:“这是家里人气鼎盛,明摆着要兴旺啊!”
不过在兴旺之前,他还得骑着自己的老年电瓶车,一趟一趟的往山里头跑。
眼见着他又一次骑着自己的小车,呼啸着从长长的斜坡上下来,而后熟门熟路的拐进自家院子。
宋檀忍不住心头一跳!
这老爷子,有个车都不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
那原本是给奶奶留的专座上,正放着一个大箩筐,里头满满当当都是刚采摘的银耳。
看得她不由无奈:“爷爷,我张伯不是开着三轮车吗?不用你忙活。”
“那怎么能行?”
宋有德可不服老:“他那三轮车是三轮车,咱这银耳长了那么多,我反正闲着也没事,骑着车子跑跑怎么了?”
这车子如今村里独一份,可拉风了!一个个小老头眼珠子都馋的发绿,宋有德每次骑车都带风!
虽说载货不如张旺家那个小三轮多,但日常田间地头拉点什么,可实在太方便了。
宋檀:……行吧,你开心就好。
她也不在劝,只是低头打量着筐子里的银耳。
山间放肆生长的麻栗树上的银耳,接受过阳光雨露,此刻已经完完全全的展开了乳白剔透的“花瓣”。
只有这样成熟的,才会被采摘下来。
张燕平蹲下来瞧了瞧,纳闷道:
“我还以为你种什么都好呢!我看这银耳就不大行。人家那古田银耳你看到没有?我手巴掌张开都包不住一朵!那么大那么圆,那么白净!”
七表爷正在旁边休息,闻言瞟了他一眼:“你会吃个什么呀?”
“这树干上长的银耳,菌种点的也小,生命力就强。靠日头靠风水的。”
“天生天养的,它就这么大,也不标准。”
“反而是人家现在搞大棚,科学种植什么规模化的,那种靠菌棒密密麻麻一种一间屋的,那个才规整,又圆又大。”
“但问题是不好吃啊。”
张燕平:……其实他没觉得有啥不一样,不都是弄碎了炖汤吗?
他偷偷滴咕着,到底不敢在大厨面前放肆,七表爷却已经知道他猜出了什么,这会儿哼笑一声:
“你呀,还是好东西吃少了,你就说大棚里的菜和田间地头里的菜,一个有菜味,一个没菜味,那就是不一样!”
这话宋有德可真赞成:“大冬天上街买菜,死贵不说,还没那个味道。”
但要说是什么味道吧,他们也说不出来,就是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