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的定力很好,没吓一跳,这才清楚地看到了老者的脸。也许年轻是个美男子,但如今老了,花白的头,花白的胡子,跟他爷爷一样,看不出什么美不美的。唯一能看出一点,这老者武功定然极为高深,一双老眼精光四射,不见浑浊,应该是个明白的老头。
“你说我这不叫做会酿酒?小丫头,好大的狂言。”老者不但不和气,反而目露凶光。
云浅月想着容景形容得不错,这样一看还真像黑蜈蚣。她一副我很谦虚的模样点点头,“不是狂言,是事实,我从来不夸大自己的优点和所会的东西。”
老者哼了一声,“那你酿酿试试,酿得好就算你过关,酿不好我就将你扔出桃花林。”
“远路而来,很累啊!酿不动。”云浅月松开容景的手,双手一摊。
“从来了这里之后,这小子爱惜你,让你在房中睡了小半日。你还累?”老者眼中的凶光不减。话落,对容景叱了一声,“宠媳妇宠成你这样,没出息。”
“媳妇自然是娶回来宠的。”容景笑了笑。
“你娶了吗?白担了个名而已,少在我面前装,天圣京城你和这小丫头那点儿破事儿还瞒不过我。”老者不屑地哼了一声。
云浅月想着人老了,都会返老还童吗?她怎么觉得容景这外公有点儿像她爷爷?
“早晚会娶的。”容景笑意不减。
“酿酒,不酿酒我不承认。”老者一甩袖子,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云浅月看向容景,意思是问,我真要当酒娘吗?
容景给她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不想当酒娘也行,但这老头很固执,不过关很麻烦。
二人眼神交汇,片刻后,云浅月任命地垂下头想了片刻,抬起头和老者做交易一般地道:“我不会在这里劳心劳力给你酿酒,我累着呢,想休息。但可以给你个酿酒的方子。如果你不要酿酒的方子呢,那我为了容景,也可以酿。但我肯定不会让你知道我用了什么办法,即便你亲眼看着,我不告诉你方法,你也酿不出和我一样的酒来。要我亲自动手,就一次,你肯定能喝上我酿的酒。但不用我亲自动手,要酿酒的方子的话,以后只要你多活一天,就能够多喝一天。你选一个。”
“小丫头,还给我讲条件!”老者大怒,“你学没有学过尊老?”
云浅月摇摇头,“没学!”
“这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媳妇你也要娶?给我老头子丢脸。”老者转向容景。
“这一辈子就是她了,也没办法,我试着包容些她吧!”容景似乎很是无奈地道。
“没出息!真没出息!”老者怒,伸手指着容景,似乎很气,指了片刻,忽然手势一改,对云浅月招手,“小丫头,过来写酒方。”
云浅月忽然乐了,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
容景自然也跟了过来,不过他刚走两步,老者大掌一挥,毫不客气地对他打了一掌,掌风凌厉,犹如排山倒海,半丝也不放水,容景轻飘飘躲过,但身子还是被迫退回了原位。
“站在那里等着。”老者收回手,命令道。
容景伸手揉揉额头,当真很是乖觉地站着不再动。
云浅月回头看了容景一眼,心中好笑,想着他在荣王府的老王爷面前也没如此规矩吧?看来他对这个外公很是敬重。
“写!”老者指了指桌案上的纸笔。
云浅月这一刻有点儿感谢前一世她兴趣广泛,曾经还去过酒厂考察。所以对酿酒虽然没亲自动过手,但也就理论来说知道个滚瓜烂熟。她点点头,提笔融合现在的酿酒技术,刷刷刷写了一套酿酒方法。从设备,到材料,到程序,很是一目了然。
老者盯着云浅月的笔,一张老脸自始至终没什么变化。
大约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云浅月写完,放下笔,清晰地看到老者眼中的光芒,她对老者甜甜一笑,“外公,这个可满意?”
老者头也不抬,摆摆手,“你们可以滚了!”
云浅月无语,这就行了?过关了?辛苦一番落了个滚字?
“怎么?不想走?等着我请你出去?”老者见云浅月不动,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
云浅月有些郁闷,这老头,让她很想拔了他的胡子,不过论武功来说,她成功不了就是了,她绝对不是这老头的对手。
“外公!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容景提醒。
“什么事儿?”老者老眼在酒方上焦着,移不开。
“给您外孙媳妇的见面礼。”容景薄唇轻启。
老者伸手入怀,拿出一张纸,看也不看地扔给云浅月,“给你!”
云浅月伸手拿过,想着一张破纸就将她打了?这礼也太轻了!
“走吧!”容景眉眼似乎露出笑意,含笑转身。
云浅月想着老者手里定然不会真拿一张破纸,便道了谢,跟着容景转身。
老者哼了一声,“臭小子惦记的就是这个,否则你以为他会带你来受我的气?臭东西,我闺女当年可没这么多的心眼子,这心眼子都是荣王府遗传的。”
云浅月脚步一顿,回头看来。
老者对她摆摆手,“赶紧走,别打扰我酿酒。”
云浅月转过身去,见容景已经出了房门,她将纸张塞进袖子里,也脚步轻快地追了出去。来到门口,见容景长身玉立地立在台阶上,黑色锦袍如黑夜的苍穹,清俊锋利。她脚步顿了一下,伸手扣住他的手,笑问,“什么东西这么着你惦记?”
“回去看了就知道了。”容景从天空收回视线对她笑了一下。
云浅月点点头,反正纸在她袖子里,也不再问,跟着容景出了这处院落。
二人来到院落门口,便见到苍亭和那两个小姑娘没走,显然是等着他们出来。云浅月眸光闪了闪,想着他刚刚也看了自己的容貌,应该不会被他认出来才是。
“楚哥哥!”两个小姑娘这回喊声低了许多,有些怯弱。
容景“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凉薄。
两个小姑娘面色一黯,齐齐走过来道歉,“楚哥哥,对不起,刚刚是我们无礼了!”
这是先兵后礼吗?云浅月觉得这两个小姑娘很有意思,或者是真清纯,或者是很不甘。
“只此一次!”容景声音依然冷冽。
“嗯!”二人齐齐点头。
“楚家主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是将怜香惜玉都用在了红阁小主的身上?”苍亭笑问,仿佛早先在这门口被云浅月用灵力袭击的狼狈不复存在。
“苍少主还没玩够吗?”容景眸光凌厉地看了苍亭一眼。
“有点儿!”苍亭直认不讳。
“很抱歉,我夫人即便想玩,也是要看那人值不值得她出手。显然,刚刚苍少主不合格。”容景丢下一句话,拉着云浅月抬步离开。
“云浅月!”苍亭忽然喊了一声。
云浅月仿佛没听见,跟着容景亦步亦趋,连脚印都没变化。
“苍哥哥,你喊的是天圣京城云王府的那个浅月小姐吗?”蓝家小姐也问。
苍亭不语,盯着云浅月的背影,眉头深深拧起来,一双凤眸幽深难测。片刻,他刚要对二人答话,只听前方云浅月冷静自制的声音传来,还有些嫌恶之气,“子归,这苍家的少主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大约是,别理会不相干的人。”容景声音虽然冷冽,但不难听出一丝温柔。
云浅月柔柔地答了一声。
紧接着,二人转过了高墙的墙角,挡住了身形。
苍亭脸色变了数变,手中的十二骨折扇被他攥得咯吱直响。他薄唇抿成一线,气息能够冰冻周身三尺。
两个小姑娘有些胆寒地看着他,显然从来未曾见过他如此色变。
片刻后,苍亭撤了身上的寒意,对二人道,“天色已经晚了,你们回家吧!楚容不适合你们,不要肖想了。”话落,他抬步向蓝家走去。
两个小姑娘不再说话,咬着唇瓣看着他离开,黯然神伤,芳心欲碎亦不为过。
回到早先落脚的院落,门口一名男子低声对容景禀告,“家主,风家主来了,您交代过的,若是他来,请到前厅。如今正在前厅等着您和夫人。”
容景应了一声,拉着云浅月向前厅走去。
云浅月想着她是告诉风烬会来,但没说以什么身份来,如今他既然等在这里,显然容景知会他了,她偏头看了容景一眼,并没说话。
二人来到前厅,透过珠帘,云浅月便看到了里面歪在椅子上无聊地把玩着玉佩的风烬,他似乎瘦了很多,但秉性和习性到是没改,还是和她一样坐没坐像,站没站像。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风烬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相似点自然很多。
听到脚步声,风烬低着的头向门口看来,当看到二人似乎楞了一下,随即撇撇嘴。
“你那是什么表情?”云浅月忍不住开口。
“忽然想到了你给我讲的马甲的故事。”风烬道。
云浅月嘴角微抽,他这是借着那个故事讽刺她穿了马甲呢,她松开容景的手,几步走到他面前,抬脚踢了踢他,“喊姐姐!”
“你有本事多长几岁,我就喊!”风烬斜睨着眼睛看着她。
“死小孩,都做了风家主了,一点儿也没变。”云浅月哼了一声。
“你都做了楚家主的妻子了,不是也没变?”风烬凉凉地道,“我竟然不知道了,楚家主好本事。何时没有三媒六聘,没有花轿临门,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喜酒喜宴,就娶了我心尖上的女人了?”
云浅月眼角抽了抽,谁是他心尖上的女人?
容景走进来坐在椅子上,伸手一把将云浅月扯进怀里,自然地环住她的腰,让她坐到他的腿上,懒洋洋地看着风烬,“没有的东西早晚都会有,你心尖上的女人如今就在我怀里,不想缺胳膊少腿就聪明些。”
风烬冷哼一声,不理会容景,对云浅月道:“我要吃冰激凌。”
“想要指使我的女人做事情,要拿出些诚意来。风家主,你家的老家主难道没教给你这个?”容景挑眉。
“我和她曾经不分彼此,盖过一床被子,喝过一个杯子的水,楚家主,你让我与你细说我和她的交情吗?”风烬得意地看着容景。
容景眸光骤然一沉,忽然对着风烬出手,风烬一副我不怕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