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容景啊,容景,八岁就敢吻五岁的我。受了寒毒十年不敢靠近我却每每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你若即若离的身影。我能感受到我这十年都在你的注视之下生活,你布了一张漫天大网,网住了我的心,让我不禁为你牵动,搅得我心神不宁,你却还站在大网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挣扎。我无奈之下启动了凤凰劫,只为了倾尽十五年的记忆给你我一个机会。你可知道你是我从心里想要彻底抓住的人?抓一辈子,甚至感觉不够,还想要下辈子,下下辈子。若是有生生世世,还想要生生世世都抓着你。”云浅月抬头迎上容景的目光,“我以为我的灵魂也许永远都不会再爱上一个人了,可是偏偏有一个你。你说,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容景眸光凝视着云浅月,云浅月也同样凝视着他。
四目相对,里面除了浓浓清泉般的暖意外就是绵绵不尽的情意。
许久,容景唇瓣勾起,扯出一抹月牙形的弧度,须臾,笑容绽开,光风霁月,他低低柔柔地对着云浅月一笑,“原来情话果真好听。”
云浅月脸一红,她以前哪里会说这么露骨这么剖析自己内心的话,如今真是被他逼得急了,恼道:“你只是觉得情话好听而已吗?”
“不止!”容景摇摇头,眸中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须臾,他低头,在云浅月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最起码我真正地感受到了你的心,你对我的心,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在你的心里很重要。”
云浅月看着他,轻声问,“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容景温柔地看着她,眸光有着惑人的醉色,“很幸福!”
云浅月笑容蔓开,一点点儿扩大,最后蔓延至眼角眉心,“我也觉得很幸福。”
容景抱着云浅月的身子紧了紧,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屋中却不觉得冷,甚至轻纱如烟的帘账内暖意融融。
大雨一直下到深夜,果然如容枫所说,云浅月半夜的时候又反复起热来,容景拿着容枫的方子看了一眼,略微地更改了几笔,凌莲和伊雪立即下去煎药。
云浅月喝药的时候对容景道:“不那么苦了!”
容景对她温柔一笑,“我将苦参和龙胆草换成别的了。”
云浅月抿着唇笑,觉得容枫和容景真的都很可爱,当时她说不觉得苦,容枫便加了两位最苦的药。而如今容景大约是舍不得她苦,所以将最苦的两味药给换了。她伸手摸摸容景的额头,嘟囔道:“你的体温正常,何时体魄如此好了?淋了那么大的雨居然没热?”
“热了就没法照顾你了!”容景笑着捋了捋云浅月有些薄汗的丝。
云浅月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便打算退出他怀里,但容景钳固着不让她动,她便也不抗拒,喝过药后又来了困意,沉沉地继续睡去。
容景看着怀着的人儿,只想抱着她,谁也不能体会那种天崩地裂之后失而复得的心情,那种明明心底晦暗到极致,无奈、无力、揪心扯肺,颓败的感觉,可是转眼间一切的纠缠、昏暗、晦涩、颓败、在意、嫉妒等等情绪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他爱的那个人对他推心置腹,剖心解析,让他觉得幸福,一切的付出都值得。月色晴好,心境澄明,拔开云雾见晴天也不外如是。他想着他果真是入了魔障之境了,偏偏心甘情愿在魔道里轮回,哪怕不得超生。
第二日,大雨依然在下。
浅月阁已经积聚了不少水,但古代的高门大院都有排水沟,那水从排水沟自然流去了府中的碧湖,碧湖的水在短短半日一夜间便涨高了三尺。
天圣京城内外皆笼罩在大雨中,街道的水流入护城河,护城河的水同样涨了三尺高。
第二日夜晚,大雨依然未停。磅礴大雨真如天河被划开一般,似乎无穷无尽。
云浅月反反复复热好几次,中途醒了睡,睡了醒,除了吃药还是吃药,身体绵绵软软,没有一丝力气,倒是真应了那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容景一直在房中陪着云浅月,即便他有绝高的医术,但也不能顷刻间让云浅月药到病除。只能看着她时醒时睡,昏昏沉沉,孱孱弱弱,无尽心疼,尽自己所能不让她过于难受。
第三日,雨小了一些,雨珠串成一线,淅淅沥沥,更让人觉得不会很快就终止。
第三日傍晚,云浅月终于不再热了,只不过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懒洋洋地窝在容景的怀里让他给她念书。容景的声音本就好听,清清润润,低低浅浅,缭绕在云浅月的心弦,融合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让她觉得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以至于她只一直听容景的声音,书中讲的是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第四日,雨依然在下,即便浅月阁这几日门窗紧闭,屋中的空气还是显得潮湿,似乎连器具、桌案、以及地面的玉石砖都蒙上了一层水汽。
云浅月大病初愈,身体轻松不少,看着窗外浅月阁笼罩在雨中,所有的物事儿被洗刷得一干二净。眉心间不由露出忧色,虽然她喜欢与容景这般窝在一处偷得浮生几日闲,但也不禁为外面的百姓担忧,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样的雨怕还是要持续几日!”
容景“嗯”了一声,眉心间隐隐也露出忧色。
“想必外面已经多处水了!雨水虽好,是农田的灌溉之物,但物极必反。这样的大雨再下下去的话,就成了水灾了。天圣如今本就风雨飘摇,如今这一场大雨一来,更是雪山加霜了。”云浅月又道。
“已经成了水灾了!昨日晚上皇上已经收到了各地的奏折。很多州县的堤坝决堤,水淹了农舍良田不计其数。这雨即便此时停了,天圣的百姓也倾塌了一半。”容景道。
“想想这样的大雨就一定会很严重。不过这里多处州县的堤坝都不合格,若是合格的话,也不至于损失太多。”云浅月道。
“天圣安逸的太久了,官员行腐之风盛行,更何况连年干旱,盼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防整堤坝?但谁会想到突如其来这一场大雨下个没完,皇上英明睿智,如今怕是要急火攻心了。”容景慢悠悠地道。
“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他是不懂,只懂得阴险筹谋算计臣子,只懂得如何中央集权,让他的臣子都一个个寒了心,分崩离析,最后变成孤家寡人了算。”云浅月叱了一声。
容景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如今都哪几个地方没受灾?或者受灾比较小?”云浅月知道容景虽然身在庐中,尽管这几日一直陪她在一起,连半步都没踏出浅月阁,但她知道每日都会有外面的讯息递进来给他。他身在庐中,也能坐观天下,如今天下的情形他或许比老皇帝更清楚。
“除了北疆,天圣国土覆盖的地方几乎所有州县都受到了水灾,只不过有些地方轻,有些地方重而已。这一场大雨面积太广,各处避无可避。”容景深深地看了云浅月一眼,提到北疆两个字音节重了那么一下。
云浅月接受到容景的眼光,扯了扯嘴角。当初夜天逸只身去北疆,后来慢慢一步步地将北疆拢在手中,是她一步步帮助他将北疆建设起来的。尤其是关于北疆荒山的开垦,堤坝良田,开山引水等,她将前世所学的东西能用的都用上了,对堤坝更是严格要求。尽管北疆这些年也很旱,但她主张精益求精,每一处都做到尽量完美。北疆没受灾,这在意料之中。
“夜天逸何德何能。”容景哼了一声。
“那些东西虽然是我提议,但实行者都是他,一般没才华的人也做不到。”云浅月讨好地抱着容景在他身前蹭了蹭,哄道:“八百年前的干醋了,咱不吃了啊!”
容景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既然是八百年前的干醋,那就不吃了!”
云浅月连连点头,用中肯的语气道:“总之北疆无数黎民百姓受益,免除了这一场水灾,我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容景若有若无地应“嗯”了一声。
“那南梁、西延、南疆等各国呢?”云浅月又问。
“南梁、南疆雨量适中,今年大约是个丰收年了。西延损失也有些重,甚至和天圣受灾的情形不相上下,这回南疆王真可以多活半年了,而南梁王爱民如子,是个有福气的帝王。”容景道。
云浅月松了一口气,南梁没事儿就好,因为她的父亲、母亲、哥哥、表哥、舅舅、外公的原因,她对南梁自始至终都有着一分亲切,自然不希望南梁受水灾。而且根据地理位置的原因,如今已经近八月份。算是北方的雨季,南疆和南梁的雨季早已经在五六月份就过去了,南梁和南疆没受灾也正常。
二人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浅月阁外隐隐传来熟悉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