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棋子靠近容景三寸之时,他身上忽然爆出一股强大的真气,自成一个光圈,棋子再不能前进一寸,围着他周身三寸之处形成了一黑一白两道光圈。黑白棋子将他包裹,月牙白的锦袍像是围了两个呼啦圈,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的雾气在他周身各处游走。
“居然还大成了!你个臭小子运气到不错!”老道老眼现出称赞之色。
“景世子天纵奇才,你个死老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人家喊你一声师傅!”普善大师也赞叹地开口。这种吸纳他二人功力不过须臾之间就为己用的功力天下间只有天地真经最后一重包罗万象才能做到,但也要有强大的内功做基础,景世子不到弱冠,有一甲子功力本身就是骇人听闻,居然还练成了天地真经的包罗万象,虽然才仅是初级,但也是令人骇然。
“两位小心了!”容景看了一眼二人,淡淡出声提醒,话落,围绕他的黑白子形成的两道光圈忽然破出一个小口,他的身子冲破真气从这个小口闪了出去。他出去之后,衣袖轻轻一拂,看起来虽然轻,但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灌注在两道光圈上,两道光圈受他力度驱使,快若闪电地向着普善大师和老道中间砸去。
普善大师和老道一惊,即便两人加起来四甲子功力,因为彼此牵制了一些,又被容景包罗万象化为己用借力打力一些,所剩不过两甲子功力,明明可以应付容景一甲子的功力,但此时怎么也想象不到容景出的威力也有两甲子的功力,两人立即停住了打斗的脚,但这排山倒海的威力来得太大,二人黏在一起,再想躲闪已经不及,只能齐齐用护体真气抵抗。
只听“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重响,禅房承受不住大力轰然倒塌!
云浅月只觉心跳在这一刻停止了,看着禅房在她眼前顷刻间夷为平地,砖头瓦片,房梁拱柱,全部碎裂,整个灵台寺的山似乎都震了几震。她眸光聚成一线,暗夜下,似乎已经分不清什么是黑的,什么是白的。
“普善师叔祖!”慈云方丈和几位长老齐齐大骇,惊呼一声。
“世子!”弦歌从暗处现身,一张俊脸惨白如纸地看着倒塌的禅房。
几人喊声落,倒塌的房屋碎物下突然有两个人破土而出,一人身着道袍,一人身着僧袍,灰头土脸,虽然看不出摸样,但都知道是普善大师和老道无疑,二人粘着的双手分开了。
“景世子,你怎么样?”普善大师站稳身形,便急急看向倒塌的房屋。
“臭小子!想不到真有两下子!死了没有?”老道也看向倒塌的房屋。
“世子!”弦歌惨白着脸向倒塌的房屋走去。
“景世子!”慈云大师等人此时也连忙跟在弦歌之后走向倒塌的房屋。
倒塌的房屋里无人出来,也无人声传出。
云浅月忽然闭上眼睛,她刚闭上眼睛,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温润的声音,“我在这里!”
她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想转过头去,身子依然僵硬,一动不动。
“世子?”弦歌惊喜地转身。
慈云大师和灵台寺几位长老也齐齐转身,当看到容景完好无损地站在云浅月身后,齐齐松了一口气,不知他是如何出现在那里。但无论如何,只要没事儿就好。
“果然不愧是景世子!老衲佩服!”普善大师赞叹地看着容景,他衣衫未染纤尘,可见在房屋倒塌之前已经出来了。
“功夫还算马马虎虎!”老道哼了一声。
“死老道,这叫马马虎虎?险些将我们两个活埋了!”普善大师瞪眼。
“区区一个小破禅房,还能埋住我老道?笑话!”老道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看着容景,“还算你有几分本事儿,我答应给小丫头解除凤凰劫。”
“多谢师傅!”容景淡声道谢。
“不用谢,是你自己求得的。”老道挥挥手,走到云浅月面前,出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云浅月冰冻的血液瞬间流转,并未回头,身子僵站着一动不动,脑中想些什么,又没想些什么,这一刻只觉天地之大,她渺小至极。
“小丫头,盘膝坐下,我这就给你解除凤凰劫。”老道对云浅月说话,见她站着不动,她斜眼道:“怎么?你不想解除凤凰劫了?”
云浅月依然站在不动,也不答话。
“臭小子!看来你白费一番功夫了!她如今不买你的账。”老道看向容景。
容景站在云浅月身后并未上前,看着她的背影,面色清淡,也并未答话。
“浅月小姐,老衲虽然会无上真经,但的确如死老道所说,少林寺的无上真经虽然可以解除凤凰劫,但也是强行破除劫印,一个差错,便对你身体造成伤害,如今这死老道懂得如何破解凤凰劫的门路,定然不会损伤你身体根本,过了今日你不解的话,可就没有明日了。老衲二十年没见着这老道的踪影,你若不解,天下之大,等他走了,你后悔再想找他可就找不到了。”普善大师走上前来劝说道。
“好!”云浅月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话落,她盘膝坐在地上。
老道也盘膝在云浅月对面坐了下来,对普善道:“秃和尚,你在身后助我,我刚刚损失了一半功力,恐怕不够。”
“好!”普善大师盘膝坐在老道身后。
“劳烦景世子护法。”普善大师话落,又对站在一旁始终未一言的夜天逸道:“七皇子,你内腹被震伤,还是赶紧坐下来调息吧!”
“好!”容景颔。
“我无事。”夜天逸摇摇头,嘴角的血迹未擦,胸前的血迹已经干枯,他站在不动,凤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浅月。
普善大师心里叹息一声,老道哼了一声,忽然双手凝聚内力,两道冰蓝的光对准云浅月眉心印堂处。
云浅月闭上眼睛,只感觉两道强大的力量瞬间通过眉心直抵她脑海深处,在里面盘旋两三个来回,齐齐向她脑海深处那处阻塞而去,很快就到达那处阻塞,一左一右,形成一个半月的连环,对那处阻塞进行拉伸。
云浅月头突然疼了起来,拉扯之间,像是有一把锯齿在她脑中挥舞,全身所有的感觉和思想都汇聚在那一点,有一种灵魂脱离身体的痛。可是脑中虽然痛,但这痛却并未传达进她心里,她只觉得心里木木的,如一堵厚厚的墙,似乎堵死了心里与大脑的串联。
这一刻,按理说这疼痛是她前世今生以来感受到最疼不过的痛,可是她却觉得这痛是如此之轻,因为到达不了她心里,她丝毫也感觉不到疼。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老道大喝一声,“秃和尚,助我!”
“好!”普善大师在老道背后出掌,将真气渡入他体内。
二人显然是熟悉彼此武功,且了解甚深,不必适应,很快就将功力融合在一起。
云浅月只感觉脑中本来松懈的两道功力顷刻间又翻涨了一倍,像是一把巨斧砍下,她似乎听到大脑中“砰”的一声,像是礼花爆炸,无数的图片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无数人的脸,有熟悉的,不熟悉,有小孩,有大人,无数的事件,无数的片段,无数的情景……脑中像是划开一道长长的长河,由她铺就、参与、搭建的长河,长河一寸寸拉长,延伸……
那是属于她被封锁了十几年的记忆,奔腾而出,让她几乎承接不住。
其中有一个女子,容貌绝美,依稀与她有几分相像。坐在云王府浅月阁院中的藤椅上,怀中抱着一团锦被,锦被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须臾,那小女孩变大了一圈,裹着的锦被换成了薄薄的毯子,转眼之间,小女孩穿着紫色的小袄子,似乎一岁多,乖乖巧巧地坐在女子的怀里,再然后小女孩似乎又大了一岁,剥葡萄给女子吃,女子含笑看着她,眉眼温暖慈爱,再之后,女子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小女孩站在床前,紧紧抿着唇看着女子,再之后,云王府大门口所有人披麻戴孝,送一台棺木出府,小女孩走在棺木旁边,纸钱从空中飞下,打在棺木上,打在她身上,她小小的脸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忧伤……
其中有两个小男孩,一个穿着白色的锦袍,小小年纪,便眉目如画,如仙子神童,少年老成;一个穿着雪青色锦袍,依稀像是小时候的小七,眉目俊逸,小小年纪,便现出聪慧尊贵,同样少年老成。
五岁时老皇帝四十五大寿,她将穿白色锦袍的小男孩推下了湖,后来救上来之后没了气,她给他做了人工呼吸。同一年,雪青色锦袍的小孩搬到了她家隔壁,每晚闲得无聊,她便找他坐到墙头去看星星,讲故事,有时候一夜一晃而过,第二天小男孩早课耐不住困意睡在了课堂上,回来对她抱怨挨了师傅板子,可第二天还是和她一起躺在墙头看星星,听故事。
同一年,白色锦袍的小男孩在文武大会上以八岁稚龄技压群雄,被老皇帝封为天圣第一奇才,可是她并没见他有多高兴……
同一年,荣王府的荣王受了瘴毒死在途中,荣王妃自缢殉夫,那爱穿白色锦袍的小男孩一下子失去了双亲,她跑去安慰他,却被他抱住当枕头胳膊被压麻了一夜……
同一年,她亲眼目睹了一场血腥杀戮,文伯侯府满门遇害,她从杀戮中偷偷救出了一个小男孩,怕暴露,她谁也没告诉,乔装只身将他秘密送去了天雪山……
同一年,她亲眼目睹了白色锦袍的小男孩中毒和受暗杀的所有经过,她借爷爷的名义给她送去了一颗大还丹……
同一年,她开始追在一个爱穿黄袍子的小男孩身后,遭他白眼也不知后退……
同一年……
十岁时,白色锦袍的男孩也已经长成了少年,如诗似画……
十岁时,雪青色锦袍的男孩已经长成了少年,丰神玉润……
“大功告成!”老道忽然大喝一声,收了手。
普善大师也缓缓收手,苍老的声音难掩喜色,“恭喜浅月小姐解除凤凰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