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殿外大雪纷飞,殿内温暖如春,宇文温听着音乐柜放出的音乐,和尉迟炽繁闲谈,作为一个大家庭的家长,有许多家务事要处理,而重担基本上都压在尉迟炽繁身上。
尉迟炽繁管着产业,还管着后宫事务,虽然有妹妹帮忙,也有几位后妃协助,但她不可能作甩手掌柜,各项事务时不时都要过问。
而现在,就有一件事要解决,那就是两个儿子的婚事:宇文维屏,宇文维行该成亲了。
宇文维屏和宇文维行都是庶出子,作为嫡母的尉迟炽繁,对于两个庶子的婚事也算是上心,这段时间都在张罗着选择门当户对的人家,如今初步拟定了名单,现在就等宇文温做主。
这种事情,对于尉迟炽繁来说吃力不讨好,稍有不如意,就会招来闲话,说嫡母对庶出子怎么怎么的,所以最后还是得由宇文温来拿主意。
实际上就是让宇文温拿着名单,去找杨丽华和萧九娘商量,那两位是从名单上选,还自己有别的想法,都由宇文温去协调。
尉迟炽繁作为嫡母已经尽力,生母自己选亲家,如此行事,算是皆大欢喜。
宇文温此时看着名单,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长子、次子(太子)娶的媳妇,其娘家都是关陇集团中的家族,老三娶的媳妇,娘家出身荆襄。
现在,尉迟炽繁拟定的名单里,有荆襄出身的官宦人家(包括武勋),也有关陇权贵,还有山东出身的官宦人家。
就是没有出身“五姓七望”的人家。
五姓七望,指的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这七个第一等的世家。
五姓七望在世人眼中,是尊贵家族的象征,能与其中之一联姻,是自家莫大的荣耀。
那么,为何尉迟炽繁在拟定名单时,没有把五姓七望人家考虑进去呢?
道理很简单,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何必自讨没趣。
说到贵族,五姓七望才是世人眼中的第一等贵族,皇族也得靠边站,五姓七望的子弟根本就看不上皇族,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态度是很明确的。
你个关陇暴户,武川镇粗鄙莽夫后代,有什么资格娶五姓七望女!
虽然关陇集团之中,也有五姓七望的旁支家族,陇西李氏和荧阳郑氏实际上没有那么“清高”,但说到“尊贵血统”,还得主家大支。
人家看不上皇族,宇文温自然不会厚着脸皮上门求亲。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宇文温在婚事上也是有骨气的: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们!
他才不迷信什么“五姓七望”,自己儿子要娶的媳妇,其家庭必须源自皇朝的基本盘,或者说源自他的基本盘,所以,五姓七望靠边站。
尉迟炽繁是知道他这个态度的,所以拟定的名单里,自然不会出现五姓七望的人家。
宇文温不稀罕什么“天生贵种”,已经下定决心,迟早有一天要把世家门阀的根基挖断。
政治上取消你们的特权,子弟想当官就得靠军功,或者考科举,入了仕,就得循资格升迁!
经济上干掉庄园经济,让你们的土地变相贬值!
知识上大兴学政,打破你们对知识的垄断!
到时候你们经济破产,典当庄园,兜里没钱,连暖气、空调都用不起,撑不起逼格,再去玩喝五石散、女装或者裸奔的魏晋风流试试?
裸奔有伤风化,是犯法的!到时警察把你们抓起来,送到澳州开荒!
宇文温想着想着,杀气蹭蹭蹭就冒上来了,尉迟炽繁见着夫君面色不对,有些担心的问:“二郎?这名单?”
“嗯?啊,没事,没事...”
宇文温干咳几声,将思绪收回来:“此事,我仔细琢磨。”
“嗯,妾就等二郎的决定了。”
仔细琢磨的意思,就是要让杨丽华、萧九娘看看名单,各自合计一下,尉迟炽繁明白,也不说破。
其实她对宇文温的婚姻观有些腹诽,本来男女十三、十四岁成婚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和宇文温就是正常婚龄结的婚,结果宇文温倒好,蛮不讲理的规定儿子们成婚年纪为二十岁。
说什么“中二期”,说什么少不经事,说什么“自己还没成人,无法履行做父亲的职责”,尉迟炽繁都不知道宇文温是怎么冒出如此念头的。
知道事情原委的人,明白天子另有考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个做嫡母的蛇蝎心肠,盼着庶子们晚婚,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连个后代都没有。
当然,男子成婚年纪往后些倒无所谓,大把贵族子弟到了二十多岁才成婚,毕竟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如果碰不上合适的联姻对象,多等上几年都无妨。
所幸,女儿们的婚龄门槛没有被宇文温提高,如今除了尉迟明月、陈婤去年为宇文温生的女儿,其她女儿都出嫁了。
现在,“大龄青年”宇文维屏、宇文维行要成亲了,还得从地方任上回京,在尉迟炽繁看来,这就是瞎折腾:早几年办完婚事,不就结了?
她正要和宇文温说别的事,却听宇文温问:“我记得,长孙家的女郎,也到适婚年纪了?”
朝中高官,姓长孙的倒是有几个,但尉迟炽繁不清楚宇文温说的是哪家:“长孙家?哪个长孙家呀?不知夫君说的是?”
。。。。。。
唐国公府,面容有些憔悴的李渊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他刚结束守丧,消息闭塞和外界有些“脱节”,所以需要看邸报、报纸来了解最新的消息。
之前,唐国太夫人独孤氏去世,李渊悲痛欲绝,丁忧回家守丧,在母亲墓旁结庐而居。
既然结庐而居,自然就不问世事,府里事务,都是夫人窦氏操持,虽然这期间府里都有邸报、报纸按时送达,但李渊基本上都没看。
他自幼丧父,是母亲拉扯大的,知道母亲不容易,所以很感恩,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在,如何不会悲痛欲绝,守丧期间哪还有心思了解新闻。
现在,看着报纸,李渊渐渐入神,连筷子都不动了。
新式火轮船开始承担航运重任;皇朝使者远赴极东之地,现‘新大陆’,其上土著疑似殷商遗民;秋末,新式电报机实用化,朝廷即将大规模布设电报线。
时局展之快,让李渊有些错愕,尤其那“电报”即将普及的消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按照报纸所说,电报线路架设完毕后,中枢和边疆的联系,可以实现当日完成。
譬如,交州龙编城内粮仓失火,长安当天就能知道这件事。
这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便利通讯工具,现在真的出现了,如此来,天下形势,又是一个新局面。
李渊心中震撼,放下报纸,呆呆看着,不知该说什么。
房外传来说话声,不一会窦氏入内,见着李渊已经吃完饭,便陪着说话。
说着说着,窦氏叹了口气:“妾本已为二郎选了个人家,奈何,晚了一步。”
李渊次子李世民到了成婚年纪,他知道夫人张罗着为儿子说亲,便问:“嗯?是谁家女郎?”
“长孙家的。”
“长孙家的?那可是有几家呀...”李渊想了想,想起什么:“啊,原来是...被谁捷足先登了?”
“陛下。”
“呃...”李渊说话声音不由自主低了些,“陛下看中长孙家的小娘子?”
窦氏正要点头,忽然一愣,看着李渊,笑道:‘陛下是为了皇子娶亲,夫君想到哪里去了?’
“噢...”李渊有些尴尬,不过这倒没什么,他觉得既然不凑巧,那就给李世民另寻人家得了。
对此,窦氏心中有些遗憾,因为她本来看好长孙家的女郎,奈何姑婆(婆婆)去世,守丧期不好张罗婚事,所以,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