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定前提下,战争与和平,谁最宝贵?
宇文温认为,那要看战争与和平,谁能带来更多的红利。
战争的红利是什么?
是开疆拓土,为自己国家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当土地变多了,资源变多了,那就能养活更多的人口,产出更多的财富。
或者是掠夺,掠夺财富,掠夺人口,将男丁变成奴隶,将女人变成生育工具,以繁衍出更多的后代。
战争的红利,是如此让人着迷,以至于王侯将相欲罢不能,能够给贵族们带来战争红利的君主,必将得到如潮欢呼,正如能给狼群带来猎物的狼王一样,拥有无上权威。
然而,当狼王不中用,不能给群狼带来好处时,就该死了。
宇文温问儿子,要如何让波斯、罗马两国缔结合约,然后周国从中获得的利益最大化,宇文维翰和宇文维城先想到的就是“大家一起做买卖”。
这就是互惠互利,大家不打仗了,国际贸易才会恢复正常,然后大家做买卖,享受和平的红利。
但是,和平的红利,有战争的红利大么?
没有。
你的邻居很富有,妻妾很漂亮,女儿也很漂亮,邸店百余,良田千顷,庄园十余座,存粮千钟,良马数百,金银不计其数。
你和他做买卖,每月了不起赚个数十贯,可若是你把他父子杀了,夺了家产,那些田庄,那些钱粮,还有貌美如花的妻妾,都是你的了。
做买卖,最暴利的海贸,是十几倍的利润,而战争,只要打胜仗,那可是胜者通吃。
战争,可以让贵族获得更多的土地和奴隶,让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有爵位和封邑,在这些封邑里,有吃不完的粮食,打不完的猎物,各种风情的女人,任意驱使的奴隶。
这一切,靠做买卖能获得么?
很难。
所以,即便波斯、罗马两国在周国的“恐吓”下缔结和约,这样的和平能够持续多久,让人生疑。
当和平被战争取代,周国苦心经营的“大家一起做买卖”局面,也就没了存在的基础,而精心拟定的各种贸易合约,也就变成了废纸。
所以,这个问题不解决(确保长期和平),光想着如何拟定条约内容,不是很可笑么?
宇文维翰和宇文维城都想到了这点。
那么,只有周国能时刻保持在极西之地的军事存在,才能让两国的君主和贵族保持“清醒”,让双方知道,如果撕毁和约,会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
以此类推,难道周国要在极西之地驻扎数万大军么?那怎么可能!
宇文维翰思索片刻,有了计较,他家中排行第一,所以现在也是第一个回答。
“父亲,孩儿以为,出使两国的使团,应该向该国君主和贵族们适当展示武力,让他们‘加深印象’,如此,皇朝说的话,才听得进去。”
宇文温闻言反问:“喔,那大郎以为该如何‘适当展示武力’?”
“很简单,直接展示猛炸药的威力,让两国君臣深刻意识到,皇朝向哪个国家出售轰天雷,哪个国家就能获得战争胜利。”
宇文温又问:“然而,这么一弄,波斯君臣就知道那‘安条克之战’惨败,是皇朝暗中搞鬼,岂不是恨得咬牙切齿?”
“那又如何?”宇文维翰颇有自信的说着,“在猛炸药面前,他们再恨,也得憋着!”
“只要亮过拳头,让双方冷静下来,那么,长期和平就不是梦想,而皇朝要如何利益最大化,孩儿觉得,让南司来出主意更好。”
这是宇文维翰的回答,宇文温看向宇文维城,见对方也赞同,没有什么额外补充的,便拿起茶杯喝茶。
见着父亲如此模样,宇文维翰和宇文维城心都提起来了:怎么,莫非这样还不够?
“展示武力,让两国断了念想,老老实实停战,与民休养生息,这个构思没错,而让南司来想如何利益最大化,这构思也没错,但是.....”
“罗马、波斯,都是泱泱大国,区区猛炸药,只能吓懵对方君臣,可时间一久,回过味来,这心思可就又活络起来。”
“之前,吐谷浑君臣难道不知道皇朝有火器?碍着他们翻脸了?”
“吐谷浑为何有恃无恐?很简单,他们知道官军在西海地区待不久,所以即便官军无敌,却始终要撤走的,那么,等官军主力一走,他们就能卷土重来。”
“吐谷浑君臣这么想,波斯和罗马君臣难道就不会这么想?中原距离他们那里,可是有万里之遥,你们自己想想,万里之外有一头刀枪不入、吃人无数的猛虎,你真会害怕么?”
“距离会让人产生错觉,国家也是如此,那么想要让两国真正冷静下来,维持长期和平,光靠猛炸药还不够,你们想想,还要加什么筹码?”
“呃....”宇文维城见着父亲看向自己,沉吟片刻,答道;“莫非要派水师去那波斯..波斯湾耀武扬威?”
说完,他自己否定自己:“这也不行,想要威慑对方,兵马不能少,少了没用,多了...一来朝廷承担不起,二来,将士们长期身处万里之外,久了会哗变的。”
宇文温没有就此继续追问,看向宇文维翰:“大郎呢?有何补充?”
宇文维翰真想不出办法,摇摇头,宇文温见状,继续说:“能想出用水师去耀武扬威,这不错,但是,你们的眼界还是放不开。”
“水师战船,装上火炮,随着使团到波斯湾,靠近海岸,对着岸上空地轰一轮开花弹,给波斯君臣提提神,这主意好像不错,但不够,所以,不如借兵。”
宇文维翰和宇文维城闻言一愣,同时脱口而出:“借兵?”
然后看着父亲抬手,在地图上波斯国东南、诸天竺西部的西天竺地区虚画一个圈:“西天竺,走海路去波斯可不远,风信合适,再配上南司的大海船,搞不好数日就能到...”
“西天竺的诸侯们,想来很有兴趣到富庶的泰西封及周边地区抢劫吧?”
见着如此匪夷所思的战略,宇文维翰和宇文维城觉得难以接受:“父亲,如此行事,会不会....会不会...”
“怎么?皇朝出船、出轰天雷,带着西天竺诸侯去泰西封抢劫很丢脸么?”
宇文维翰和宇文维城想说“是”,却不敢说出口,宇文温嘿嘿笑起来:“所以!有南司这个白手套在,不是很方便么?”
“波斯国不老实,行!南司就组织船队到天竺,向诸侯展示猛炸药的威力,然后告诉他们,一起到泰西封财!”
“到时候,猛炸药一路轰隆隆,把泰西封轰开,许联军三日不封刀、为所欲为,城中财物任取,男女老少怎么处置悉听尊便,如此暴利的买卖,傻子才不去!”
“真要是屠城造孽了,那也是南司造的孽,和朝廷有何关系?”
听到这里,两兄弟已经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父亲的战略,完全无懈可击。
用猛炸药的威力,勾起天竺诸侯的“馋虫”,然后南司提供船只,将诸侯联军运到波斯湾登陆,而波斯国都泰西封,距离海岸也不过数百里。
上了岸,面对波斯大军,联军有猛炸药壮胆,还怕什么?
轰开泰西封城墙,可就真的能够为所欲为,这样的吸引力,西天竺诸侯哪里抗拒得了。
宇文温补充:“所以,使团去波斯时,明明白白告诉波斯君臣,皇朝不需要远征,也可以让泰西封沦为人间地狱。”
如此气势凌人的外交,让宇文维翰和宇文维城都有点接受不了:“父亲,如此恐吓,会不会太那什么了...”
“是又如何?不需要派装备火炮的战船去,只需要告诉他们,不听话,不用一年,就会有联军浩浩荡荡来泰西封财,他们敢不信?”
“波斯的水师再厉害,也打不过南司的舰队,泰西封的城墙再厚,也扛不住猛炸药的进攻。”
“这样的威胁,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听懂!”
“波斯和罗马能否维持长期和平,近十来二十年,主要看波斯,因为罗马内忧外患,新君巴不得有二十年时间喘息,而波斯却不同,认定了如今是灭掉罗马的最佳时机,所以不恐吓波斯恐吓谁?”
宇文温说着说着,差点把王玄策一人灭一国的“故事”说出来。
历史上,贞观年间,王玄策出使天竺,中天竺国王派兵劫掠使团,王玄策逃过一劫,随即召集吐蕃等国军队,直接把中天竺给破了,这种一人灭一国的壮举,正是宇文温灵感的来源。
对付波斯,不需要周军劳师远征,只要南洋贸易公司以威力巨大的猛炸药,还有富庶的泰西封为诱饵,便能“就近”召集起“多国联军”,浮海西进,到泰西封财。
这种召集,不需要付费用,富庶的泰西封,就是最大的回报。
儿子说得没错,如此外交,确实盛气凌人,而宇文温要给儿子们上的新一课,名为:帝国主义是如何炼成的。
不说什么‘以和为贵’,老子就明明白白告诉波斯大胡子:你敢不和谈,不但罗马国可以从正面砍你,老子也能从后面捅你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