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骏马,将挡在面前的步兵撞翻,马蹄践踏着血肉之躯,将其五脏六腑踏碎,从高处向下冲所产生的速度,让人马合计数百斤的骑兵具备强大冲击力。
未结阵的步兵,想要阻挡已经冲起来的骑兵十分困难,但掺杂在人群中零星长矛兵,依旧试图用长矛对抗疾驰而来的骑兵。
矛长丈八即称槊,他们手中矛长接近丈八,不比马槊短多少,不是没有机会将骑兵捅下马来,鼓起勇气迎上前,还未刺中对方,自己的胸膛已被敌人的马槊刺穿。
长兵对冲,决胜只在瞬间,是同归于尽,还是杀敌同时保住自己性命,除了看运气,就要看力气和技巧。
西阳王宇文温手握马槊高举过肩,前低后高,面对即将抵近的长矛,位于后端的右手稳住槊杆,前端反握的左手微微一动,马槊轻轻荡开矛头,使其偏离方向。
随后顺着矛杆前刺,借助马匹的速度,轻而易举刺中敌兵胸膛。
“噗嗤”一声,长矛兵胸膛被刺穿,与此同时宇文温胸口中了一箭,有赖精制的冷锻甲叶铠甲护体,那支箭并未伤到他的皮肉。
顾不得拔箭,宇文温先拔槊,坐骑前冲,长矛兵倒地,此时的马槊因为插在对方胸膛,已经被带着指向地面,如果不能尽快拔出来,要么因为槊头抵在地上而折断,要么就得弃槊。
骑战使槊,是一名合格骑兵以及武将必备技能,正握(左手正握)马槊的骑兵,在这种情况下必须立刻把槊拔出来,否则前手(左手)会被扭断
如果没把握快速拔槊,就得立刻将左手换成反握姿势以便拔槊,而宇文温此时左手反握槊杆的好处随即显现出来:
不需要顾及扭手(左手)而转换握杆姿势,直接就能双手用力将马槊向上拔,随即调整方向向前平举,又荡开一根长矛,刺入下一名长矛兵的胸膛。
随即又被前方敌军弓箭手射中两箭,然而这两箭依旧没有射透铠甲,无法伤到他的身躯。
左右两侧,是随着宇文温冲锋的骑兵,此时此刻他们作为先锋,已经冲下土山来到平地,阵型展开,由锥形阵慢慢变成一字横阵,如同一堵墙般向前推进。
挡在面前的敌兵,面对着如此阵势手足无措,他们没想到己方堆土攻城而堆出的土山,竟然成了敌军骑兵出城冲锋的通道,急促间无法结阵,甚至手里都没有多少长矛。
顾不一切射箭的弓箭手,虽然射中当面冲来的骑兵,却没有造成有效杀伤,而放弃逃跑迎战的后果,就是被冲来的骑兵撞倒、践踏。
原先汇聚成洪流向土山涌去的队伍,瞬间被反冲的骑兵击溃。
许多推着土车的青壮,见着眼前疾驰而来的敌军骑兵势不可挡,个个掉头四散逃命,而那些正在操作投石机的砲兵,见着敌军居然冲出城杀到自己面前,一时间被吓愣。
然后被呼啸而来的骑兵刺倒、砍死或者撞飞。
越来越多的安州骑兵沿着土山冲出城,分成几股冲击着旷野里四散奔逃的敌兵,所过之处遍地尸骸,到处都是丢弃的兵器、旗帜。
曾经满怀信心要登上土山攻入悬瓠的将士,此时除了逃命,再无别的想法。
沾血的马蹄踏过血肉之躯,留下一串串鲜红的马蹄印,策马冲锋的薛世雄,看着眼前抱头鼠窜的无数敌兵,感受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只觉全身毛孔无一处不舒坦。
男儿生于世,就该策马驰骋沙场,凭借赫赫武功,光耀家族,封妻荫子!
河东薛氏,与裴氏、柳氏并称河东三大家族,但和其他两家不同,河东薛氏向来崇尚武功,以武见长,薛世雄自幼便为家风所影响,即便是和玩伴玩游戏,也是玩打仗游戏。
他喜欢在地上划出城廓的形状,让同伴们分成攻、守两个阵营,他来指挥守城或者攻城,谁敢不听指挥就打,其他大家族的同龄人在蒙学开蒙,而薛世雄就在琢磨如何打仗。
研究经学太过无趣,只有在战场上,他才会如鱼得水,而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薛世雄所处骑兵队伍,目标不仅仅是旷野里的敌兵,为了最大程度杀伤敌军,冲出城的骑兵们根据“分工”,攻击目标各有不同。
堆土攻城,是常见的攻城战术,但攻城方对于堆土山说带来后果的预料,最坏的预料大概就是土山为守军所占,基本上很难预料到城内守军居然会派出骑兵反冲,借助土山冲出来。
而现在,安州军就真的借助土山冲出城,薛世雄观察了城外战场情况,现对方竟然真的未做太多防备:对方提防的是城中步兵占据土山,而没有防备城中冲出来的骑兵。
所以,安州骑兵的三大目标,其一是攻击平地上的士兵,尽可能给予杀伤;其二,是攻击城东郊外的投石机,尽可能破坏攻城战具。
其三,就是直接进攻东侧敌军大营、纵火焚烧粮草辎重!
薛世雄所处队伍,就负责进攻敌军大营,而现在,他们惊喜的现,竟然有另外一个目标,比东侧大营还要有价值。
前方数百步外土丘,旌旗招展、人头攒动,那是敌军将领正亲临战场观战,而旗帜形制和字号表明,是丞相、蜀王尉迟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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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丘上,丞相、蜀王尉迟惇定定的站着,看着前方呼啸而来的骑兵,不顾随从劝他后撤入大营,留在原地不动,随行士兵们已经手持长矛、弓箭布阵,将土丘围起来,形同一只刺猬。
外层的士兵身着黑色戎服,而内层士兵的装扮却有些不同。
这些士兵同样身着铁甲、兜鍪,却在铁甲外披着锦袍、兜鍪上绑着绿色布条,如此模样,和其他士兵形成明显差别。
黄龙兵,跟随故蜀王尉迟迥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数十年,祖辈、父辈、孙辈都是尉迟氏的部曲,三代人都为尉迟氏浴血奋战,忠诚可靠。
土丘,距离东侧大营数百步,尉迟惇若现在立刻骑马入营完全来得及,但他绝不会这么做,因为这样做太蠢了。
战局还没有崩坏到溃败的地步,即便敌军骑兵来势汹汹,但始终无法在城外久留,官军骑兵就在附近,只需要一点时间便能赶到。
这种时候,身为全军主帅竟然弃严阵以待的士兵于不顾狼狈逃窜,此举造成的恶果,必然是让本已结阵的士兵军心大乱,让敌骑有机可乘。
尉迟惇抬起右手,随从将弓箭捧到面前,他拿起弓箭,眯着眼看向冲来的骑兵,弯弓搭箭,面色如常。
寡人,是终将君临天下的帝王,尔等跳梁小丑,何足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