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支鸣镝从战象身边掠过,呼啸的声音此起彼伏,然而并未达到周军的预期效果:敌军战象对这些声音根本就无动于衷。
身上插着一箭的周法明,纳闷的看着面前一群庞然大物,按照史书的记载,战象看起来威猛可是胆子很小,怕巨大的声响,所以按理来说鸣镝的呼啸声,能惊扰大象才对。
汉时伏波将军马援,平定交趾的故事暂且不说,南朝宋时,将军宗悫领兵讨伐林邑国,与坐拥数百战象的林邑王决战,解决对方战象的办法很简单:吓。
宗悫知道对方即将在战场上投入战象,所以提前命人制作了许多假狮子,到了两军交战时,面对着如潮的战象,宋军摆出假狮子然后模仿狮子吼叫,就把林邑国的战象吓得调头逃跑,直接崩盘。
所以说战象胆小怕巨响是肯定的,怎么现在面前这些战象如此‘沉着冷静’,对鸣镝出的呼啸声充耳不闻?
周法明领着骑兵在缓慢推进的战象群外围游走,已经射出几轮鸣镝,但是收效甚微,他们又不断吹响号角或者特制竹哨,试图用刺耳的声音惊吓战象,但依旧没有效果。
周骑在袭扰,陈军战象背上弓箭手也没闲着,他们不停放箭驱散这些烦人的“苍蝇”,因为手中拿的是步弓,其射程比骑弓要远,所以一番对射之后,周骑几乎人人身上带箭。
虽然有重甲护体,身中一两支箭对骑兵来说没什么大碍,但周法明还是招呼部下脱离战场,因为他琢磨出敌军战象有些不对头。
要么战象的耳朵被堵了,要么这些战象干脆就是聋子,所以他们弄出的声响再大都没有用。
用声音惊吓没有用,那就把战象弄疼,特制的长锥破甲箭,箭镞有两寸长,就问你怕不怕!
周军骑兵调整好队形,继续袭扰战象群,不顾敌军弓弩手的箭矢,用特制破甲箭射战象以及驭象者,然而射了不知道多少轮箭后,效果依旧很差。
陈军战象驭手有备而来,身着重甲,防的就是敌军弓箭手专门狙击他们,有人身中数箭却无大碍,操纵起战象来依旧得心应手。
眼见着效果很差,周法明赶紧收拢部下后撤,再换另一种战法。
陈佛智坐在头象背上,看着周围的敌军骑兵不停袭扰,各种花招用尽却无计可施只能撤退,心中快意非常
虽然战象数量少了些,但这可是他的看家宝贝,绝不会轻易被对方打垮。
没错,大象胆小,怕火怕巨响,但经过训练的战象,上战场后总要比一般的大象表现好,尤其是喝过麻药、耳朵被堵住的战象!
中原官军偶尔在南方打败过象军,便得意的到处说战象不堪一击,只要摆出假狮子并且命人怪叫,就能把上百头战象吓得掉头就跑。
这种特例能当做真的么?谁信谁就要倒霉!
没受过长期训练的大象上战场表现差,那有什么奇怪的?
天下各国的军队,如果士兵们都是没经过训练的寻常百姓,当兵后第二天便要拿着武器上战场砍人,这样的士兵有什么用?
刀都拿不稳,见了血就昏,箭矢当面射来就脚软,这样的人上战场,一样会被敌军射几箭或一个冲锋就吓跑!
总不能因此说“人”怕声音怕疼,所以对付起来很容易吧?没有受过训练的大象上战场,必然不顶用啊!
泷州陈氏重金购买战象,连训象人都一起请来了,他们训练战象时,就考虑到战场上的实际情况,所以经常敲锣打鼓或者弄出各种怪声,要给战象适应各种惊吓。
还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怪兽”,伴着声音在战象面前舞来舞去,通过这些手段来给战象“练胆”。
为了以防万一,平日里的训练中,还把大象耳朵堵上,让它们适应在耳聋的情况下听从驭手的操纵,这样的战象上了战场,把耳朵一堵或者弄聋根本就不怕任何声响。
而陈氏从扶南国请回来的驭象者,能够调制出一种奇特的麻药,战象上战场前饮用掺有这种麻药的水之后,对普通创伤就没那么敏感。
凭借着厚厚的牛皮甲,一般的箭矢根本就无法对战象造成太大的伤害,饮用了麻药的战象不会被些许皮外伤吓得惊慌失措,驭手能够正常操纵它们作战。
这样的战象,根本就不是大吼大叫或者射上几箭就能吓跑的!
所以中原的官军,碰见那种临时拉出来的象军能够轻易获胜,是占了象军没有经过长期训练的便宜,故而以为战象都是废物所以好欺负。
扶南国数百年来都在用战象作战,对于战象的训练、使用都颇有心得,扶南象军规模上千,肯定是战象堪用才有这样的数量。
敲锣打鼓射几支箭就能赶跑战象?战象真那么容易对付,扶南国吃饱撑了养上千战象来做主力?
想到这里,陈佛智看向外围,周军骑兵连番袭扰都收效甚微,如今已灰溜溜撤退,但他没有贸然下令向北面的周军大阵逼近,因为己方战象还是存在弱点的。
先,麻药的效果很短,作战时间不能拖延太久,否者就得现场喂大象喝掺有麻药的水。
其次,大弩对战象的杀伤力很强,尤其点着的火矢威力更大。
他要提防周军大阵里有大弩,也就是类似于陈军万钧神弩那样的大弩,这种大弩在合适的距离上射出的箭矢,能轻易穿透牛皮甲,其造成的伤害及疼痛感,喝了麻药的战象都不能忍受。
所以陈佛智不敢贸然让战象往北前进,一旦他的象军进入周军大弩射程,肯定受不住大弩的集中射击,一旦战象崩溃,精心策划的一场大戏将毁之一旦。
陈佛智的象军,早已在东、西营寨之间这片树林的南面驻扎,为了守住秘密,他派出许多士兵在外围驻扎,驱赶周军的斥候,为的就是执行大都督王猛和冼夫人拟定的作战方略。
如今王猛率领的官军在东,冼夫人率领的俚僚兵在西,和北面的周军形成“品”字,陈佛智的象军就在中间,一切就和策划好的方略一样,自以为是的周军上钩了。
他的象军要等东西两翼的友军靠近,有了侧翼掩护之后,才能放心的前冲。
毕竟,战象再怎么训练,怕火的毛病都改不掉。
陈佛智知道自己象军的弱点,所以他很谨慎,如意算盘也打得啪啪响:待得东西两翼友军咬住周军大阵,一片混战可以让对方阵中的大弩无法射,他的象军便能从中间突破,践踏起敌军来更加爽快。
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届时即便战象被对方用火攻吓得失控,但它们转身向后逃也就是往南跑时,后面空荡荡,不会倒冲自己人,不会殃及左右两翼的友军。
精心制定的作战方略,各方各面的隐患和细节都考虑到了,陈佛智也参与了方略的拟定,所以对己方最终获胜很有信心。
那么,独脚铜人宇文温,我要把你的尸浇铸成一具真的独脚铜人!
主意已定,他再度看了看战场,周军骑兵后撤了,但先前追赶冯暄的那一支周军步阵还没撤退。
用的是虎头旗?那我先把这根刺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