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容貌相似但并无血缘关系的人不是没有,两个人的相貌有些相似也不能说明必然是亲人,不过宇文温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收回。
他的侧室杨丽华,有许多弟弟妹妹,杨大郎杨勇已领了盒饭退场,杨五郎杨谅已经被咔嚓,剩下二郎杨广、三郎杨俊还有四郎杨秀。
蜀王杨秀在益州,秦王杨俊在洛州,晋王杨广之前在长安城外,所以...
王八蛋,你要是直接死在我手上,或者被我抓了而死,邾国公府从此家宅难安啊!
木鱼声起,佛堂内一名女子正在剃出家,满头青丝跌落地面,俗世间已无杨丽华。
想到这里,宇文温一个激灵,杨丽华前夫宇文赟是他亲手干掉的,杨丽华父亲杨坚、母亲独孤伽罗是他派出的刺客干掉的,杨丽华的大弟杨勇,死在他“明”的黑尔火箭之下。
万一对面这位真是杨二郎...这是全家桶的节奏?
宇文温先前俘杀卫王杨爽,火烧广通仓、伏击同州刺史李浑,外带说降延州总管独孤楷,间接解了长安之围,如今若是抓了晋王杨广,功劳加起来可不得了。
封王什么的好像不可能,国公爵已经到了尽头,这么多功劳必然要荫庇儿子。
他的嫡长子还有庶长子搞不好都有份,那么问题来了:“鹊哥,你这个郡公爵位呢,是阿耶杀了你二舅换来的。”
“二舅?我二舅是谁?”
“杨逆晋王广呗,你阿娘亲弟弟!”
“原来...原来我是杨家的血脉,我要报仇!”
报你个头,我是你阿耶!
宇文温收拾心情,看着面前的十几个人,脑袋瓜飞快的运转起来,时间流逝瞬间变慢,他在琢磨该怎么办。
先是理清思绪,他在这里设伏,拦截从华阴前往潼关方向的隋军,方才外面那一场动静表明,跑进西岳庙的这伙人必然是遇袭隋军的一部分。
这股隋军从西而来,莫非是溃败的长安隋军?说不准。
也许围攻长安的隋军还在和周军对峙,昨日宇文温和独孤楷商议后,派出骑兵袭扰华州州治郑城制造恐慌,但没能和长安方面联系上。
他只是用飞鸽传书告诉身在长安的父兄,自己已经说降独孤楷,然后攻下同州州治武乡,要在隋军后背扰乱军心,长安那边的战况如何,完全不知道。
那么眼前这些人自称是赶往洛州送信,也确有可能是某个将领派出的家人、部曲之类。
然后是这位年轻人的身份,没有穿铠甲,观其衣着打扮,衣物用料十分考究,细皮嫩肉的,必然出身钟鸣鼎食之家。
地位不低,但高到什么程度说不清楚。
宇文温绞尽脑汁回忆往事,沮丧的现他没见过杨广,大象年间和杨大郎杨勇倒是有来往,但当时的杨广还未成年,所以没见过面。
正主据说是某位姓韩的大将军之子,看样子确实符合大家族子弟的身份,既然正主身份扑朔迷离,那么旁敲侧击,从旁人下手。
旁边那个中年人,一直都在回答问题,看样子是管家一类,不过宇文温凭直觉认为此人是上位者。
或者说是上位者的气势,这概念有些虚无缥缈,简而言之先是阅历,然后是心态,直接影响到言行举止,和寻常人说话时不知不觉会有居高临下的心态。
说得直接点就是官威,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但宇文温能感觉得到。
能让一个有官威的充任“管家”,这年轻人来头的确蹊跷,而且年纪看起来也蹊跷,按着杨丽华的说法,杨广今年应该有十七八岁,刚好差不多。
疑问重重,宇文温不打算放过对方,想要问出事情真相的方法有很多,但查明身份后万一真是晋王杨广,他就进退两难了。
国仇家恨重要,家宅平安也重要,所以杨家男丁必然要斩草除根,但宇文温不想直接沾太多血,而是要借刀杀人,捉住晋王杨广的大功,他宁愿不要。
所以要想个办法!
电光火石间,宇文温已计较完毕,他露出迷之笑容,向着那位年轻人说道:“本公宇文温,在此祭拜华山之神,相请不如偶遇,韩郎君,请!”
。。。。。。
西岳庙一处院子,宇文温正在座谈,在座的有独孤凌云、刘文静,还有经管家介绍身份的韩孝业,和韩孝业同来的随从,已被“请”到别院休息。
刘文静昨日来西岳庙投宿,不巧撞见已在庙里“住下”的宇文温,在其“盛情邀请”之下住了一夜,成了邾国公的客人。
而今日来西岳庙躲避兵灾的韩孝业,成了宇文温的客人,当然独孤凌云也一起陪坐在此闲聊。
“韩郎君,相传令伯年少时曾空手擒虎,故而得名韩擒虎?”
“啊,是...是啊。”
“新义公的武艺,本公是见识过的,不知韩郎君的箭法如何?”
“啊,韩某少时体弱多病,所以骑射技艺不佳,让邾国公见笑了。”
化名“韩孝业”的杨广一身冷汗,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对方竟然是周国宗室,杨家的生死大敌,他要是被识破身份,怕是要被对方当场砍死。
“无法习武,那想来是饱读诗书了,不知韩郎君喜欢什么书?”
说到读书,杨广松了口气,他读过很多书,所以回答起来没有问题,不过说着说着,背后又开始冒冷汗了。
“本公听闻新义公和昌乐公有一外甥,是为三原李靖,不知如今怎样了?”
动机不纯的宇文温问道,他开始怀疑这位韩郎君的身份,韩僧寿之兄是为名将韩擒虎,后世民间所传阎罗王,兄弟俩有个外甥名叫李靖,即是“初唐二李”之一。
按辈分,李靖是韩孝业的表弟,所以闲谈间说起也很正常,但是这却难住了“韩孝业”。
杨广哪里知道什么“三原李靖”,他是顺着虞庆则的介绍,自认身份为“韩二郎”,原以为能够糊弄过关,结果宇文温如同话唠般喋喋不休,已经快要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含含糊糊的说表弟如今很好,其表现之可疑,不要说宇文温,就连坐在一旁的刘文静都察觉出不对劲。
刘文静才思敏捷是个聪明人,韩郎君这十几人刚进庙他就觉得不对头,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不想多事,所以陪着宇文温和这位韩郎君座谈,就当做消磨时间。
结果听和听着就觉不对劲,宇文温问起韩家的事情,这位韩郎君好像脑子有问题,回答起来犹犹豫豫的,似乎被问起的是别家之事...
等等,莫非是冒名顶替的!
想到这里,刘文静心里不由得一个激灵,他想起方才那个“管家”的神态,言谈举止间那种不经意露出的气势,恐怕不是一般的管家能有的,联想到如今的局势,恐怕...
难道面前这位是...不会吧!
刘文静心中惊起千重浪,只是面上不动声色,而另一个觉不对的是独孤凌云。
他总觉得这位韩郎君有些眼熟,所以方才一直在回忆,看看能不能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位,不过想来想去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新义郡公韩擒虎,其弟为昌乐郡公韩僧寿,这两位他都见过,而韩僧寿之子是韩孝基,他听说过但没见过。
然后,韩僧寿只有韩孝基一个儿子,他哪里来的次子韩孝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