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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瓢泼,齐昌城外已经化作泽国,城西北侧的蕲水水位暴涨将场景切换成‘看海模式’,不但城里积水严重连同城外旷野也是一片汪洋。
在城外分成南北对峙的周、陈两军倒了大霉,虽然各自的扎营地都在高处可也被雨水淋得够呛,连日不停的大暴雨让两军将士吃尽了苦头,满地都是泥泞而衣物都是湿漉漉,如今双方都不约而同咒骂该死的天气。
江南地区多雨所以双方都习以为常,至于不满倒是各有区别:陈军是咒骂该死的天气让他们无法撤军,周军是咒骂该死大雨浇灭了抄陈军后路的希望。
宇文温便是其中一人,他头戴斗笠身着蓑衣挽着裤脚穿着木屐走在雨中,大军驻扎在城外所以军营里满是泥泞,在这个没有塑料水鞋的年代只能穿木屐,还好他很快习惯了木屐故而能够视察军营。
齐昌城就在旁边但没有充足场地让军队入驻,虽然将领们可以入城住进干爽的大宅子但宇文温还是婉拒了,和士兵在一起同甘共苦他可是身体力行,雨季住营帐不是什么好体验但他倒无所谓。
雨季时到处湿漉漉,淋湿的衣服以及换洗的衣服只能靠火烘干,当然前提是有干燥的柴禾,要是连柴禾都是湿的那么连火都点不着。
‘衣服不干就不干,实在不行我就穿裤衩打赤膊!’宇文温如是想。
袭击新蔡得手后宇文温一行人马不停蹄顺原路返回,总算是在山洪暴冲毁道路前抵达齐昌,大雨下了数日他也每日都坚持出去巡营,一来安定军心而来看看宝贝战马保养得怎么样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战马,按着一人一马的比例能有一千骑兵,但是按照主力骑兵作战模式也就是一人双马来算就只有五百骑,虽然还够不上百战精锐的程度但也是堪用了。
雨天喂马的草料必须保持干燥,不能含水太多否则容易拉肚子,蕲水暴涨水质浑浊连带着井水也浑了起来,人可以凑合着喝但娇贵的战马就不行,吃的必须干燥喝的必须干净,要是照料不到位过几日就死上几匹马那是肯定的。
还有弓箭也要做好防潮处理,营地里的卫生情况必须重视,下雨就是这么麻烦所以雨季行军作战让人头痛,别的不说光是扎营地址就要注意,地址选不好很容易被大水一波带走,亦或是内涝严重连带着疫病丛生。
宇文温转了一圈确认一切正常后回到自己的营帐,帐内铺设很简单,挂铠甲、武器的架子,卧榻、案桌、油灯、笔墨纸砚以及一些资料箱,还有随身行李就没别的东西了。
摘下斗笠脱下蓑衣挂好,宇文温在书案前坐下看着上面摆着的舆图,那是西阳城附近地形图他已不知看过多少回,上面一条条黑线代表着今年修好的水利设施。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巴州刺史如今在别人看来风光无比,实际上却是行走在破产的边缘,如同全部资金都投到股市里的股民一般,一旦有风吹草动导致股价大跌,那么失魂落魄上天台的时候就要到了。
作为一个要扭转历史进程的‘不正常人类’,要想实现愿望只能靠兵而养兵就得有粮,巴州地少人稀要种田就得修水利,要修水利就得需要大量人手,所以他就去打劫陈国抢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打仗就得厉兵秣马舍得投入,所以宇文温透支财政扩军备战,连同投入到五洲以及燕矶的财力物力耗资不菲,已经称得上是穷兵黩武,前线一帆风顺可后方开始不妙了。
拼命拉项目刷副本就是为了抢人回来修水利,如今水利设施修了可能不能顶过雨季他也没底,翻倍人口消耗的粮食也翻番压力实在太大了。
罕见的大暴雨接连下了数日,若是三台河边新修的南岸河堤‘扑街’那他也要跟着‘扑街’,大水冲毁庄稼会导致今年歉收甚至绝收,而州库存粮在多次透支后又要养活新增数万人口只能撑到年底,要是弄出个饥荒的‘新成就’来他可无颜见巴州父老。
“也不知道许绍那边如何了。”宇文温看着舆图喃喃自语,他把河防重任交给许绍,全权让其调动人力物力一定要保住河堤,只要是河堤无恙那么秋收就有望了。
他越想越郁闷赶紧拿出提神利器,每当自己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亦或是意志消沉时把那东西拿出来,看一看瞬间精神抖擞斗志满满。
这是一个账单,上面列着他每日要消耗的钱粮,包括养兵、养家、维持州务所需要的费用,自从对陈作战开始后江南商路断绝,他自己的收入直接腰斩,要是不能‘创收’补亏空那就是迟早完。
和自己的客户过不去,宇文温就是这样的无良供应商,越来越瘪的钱包面对丝毫不减的开支有些无力,养虎林军五千人的费用不是闹着玩的,每日包括作战在内的消耗都不是小数目。
私人收入少了一半,‘公家’的收入眼见着要完蛋,到了年底搞不好连官员的俸禄都不出来,宇文温开始犹豫是不是要搞个行为艺术,带着两个儿子去安陆街头摆碗了。
“刚要种田就碰到大暴雨,如果长江再大水的话哎!”宇文温将账单收好后在帐中来回走动着,大雨连绵道路断绝他没办法回巴州,巴州那边的消息也传不过来,除了担心什么也做不了。
三台河大水还是其次,若是长江大水那江边的西阳城也就可以‘看海’了,被水淹也就罢了可头痛的还在后面,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等到大水退去瘟疫什么的也就要爆。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如果爆瘟疫那就是全灭的节奏,真要那样的话他的雄心壮志也就灰飞烟灭了,连一个州都治理不好遑论其他。
‘要是闹出鼠疫、天花那就神作了!’宇文温如是想,账单提神效果很好让他开始思维散。
对于燕矶可能生的战事宇文温倒不担心,连同五洲都不觉得有问题,陈军要是敢打主意绝对让其刻骨铭心,别的不说光是备下的箭矢就不少。
抢人来修水利为此透支粮库,风险大收益也大,如果能够熬过这关顺利秋收那就是缓过来了,组织人力把秋粮入户后抓紧时间开荒,到了明年开春时耕地面积会翻番。
这是宇文温年初时已经定下的步骤,唯一的问题就是今年必须能熬过雨季,只要开局顺利那后续的工作就更好开展,想着想着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所以他决定按照最坏的局面来处理。
莫名其妙到这个时代,惊觉新婚妻子没几日即将被荒淫昏君强占,他熬过来了;投奔父亲可安州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他熬过来了;到长安做人质和杨坚斗智斗勇平安返回,他也熬过来了。
不就是绝收么?不就是大水又爆瘟疫么?破产,那又如何!
河堤决口导致庄稼被毁然后是绝收,长江大水浸泡西阳城导致瘟疫爆,宇文温提笔把这两个触目惊心的标题写在纸上,随即开始列出一条条应对之策作为备忘。
所谓越不想生的事情就越会生,宇文温不想焚香祷告祈求上天行行好放一条活路,要真是破产了绝对不会上天台,他要调动一切力量‘卷土重来’。
今年绝收,那就绝收吧,离年底还有几个月,老子还有兵都带出去抢粮食!抢了陈国再抢江北地界大山里的山蛮!
实行食物配给制,严格限定每家每户的口粮,秋收颗粒无收就得靠州库放粮食救济百姓,到时严把放关无论是谁都不许多领。
大水过后立刻动员百姓打扫卫生,实行里坊连坐制度,哪家出现病人必须立刻上报官府,有隐瞒不报的连同左邻右舍一起赶出西阳城。
城中不许有老鼠必须见一只杀一只,积水一定得排干免得滋生蚊蝇传播疾病,饮用水源一定要保持干净,死掉的家禽家畜不许食用全部集中处理掉。
排水沟渠必须清理,被大水浸泡霉的木质建筑要检查,城墙也要检查免得被大水泡烂墙基存在崩塌隐患,粮库很可能泡水,反正大水一过就开仓验粮把受潮的粮食拿出来翻晒。
从江南抢回来的粮食无法独吞,虽然很多但也要分给其他参战军队,剩下的粮食优先保障巴州士兵的需求,宇文温盘算着实在不行就收缩战线放弃燕矶,当然五洲是绝对不能丢的。
湖泊多那么水产也多,粮食不够吃就用莲藕、菱角来顶,生火烧饭做菜需要柴禾那就组织士兵上山砍柴,反正调回来的兵不能闲着。
河堤毁了就再组织人力去修补,要是缺石料就派人去采石,反正不参加劳动就没得饭吃自己看着办,数千陈军俘虏总不能留在牢里霉。
正所谓以工代赈,距离断粮还有数月时间足够调动人手做事了,还有战船在可以组织人去捞鱼捞虾,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实在不行养猪场那数千猪仔也拉出来宰。
宇文温回忆着所知的现代知识,将能想起来的对策全部写了出来,不久之后一张白纸写得满满当当,他小心翼翼提起纸,将墨迹吹干随后折叠起来收好。
坚定了东山再起的决心,外边那淅沥沥的大雨看起来也没那么烦人了,就在宇文温准备小憩一会之际听得张鱼帐外禀报:“郎主,周使君有要事相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