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向北,是从西城的富人区开到棚户区。
那是孙小宝从来都没有去过的贫瘠之地。
他甚至惊呆,明明是同一个城市,同一片天空,就两三个小时的车程,这个地方怎么会是这样子的?没有高楼,路边没有花朵跟绿树木,没有大的商场也没有公园,走着走着,甚至连水泥路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尘土扑天坑坑洼洼的乡村泥路。
在这样的路上颠簸,孙小宝很快就晕车了,趴在陆野怀里吐了好几回,面露难受之色,“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怎么还没到?”
陆野的视线落在外面的灰黄荒野之上,长长久久的不肯挪回来,这样的视线,让他想起在盘寿村的时候,黄土高坡上的每一眼,眼睛都像是脏了一样。
很难受。
他摸了摸孙小宝的脑袋,“快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陆野没有说明,只是随着车速降下来后,孙小宝重新趴到了车窗上,向外看去。
车子路过的是一处非常破旧的土房子,土房子外面的栅栏都破破烂烂的,孙小宝看到了一个老人正佝偻着身子在院子里劳作。
他的腰弯的那么厉害,背都快撅断了的程度,一张脸几乎要跟地面垂直了,光是看着,孙小宝都觉得很难受。
陆野的车子停在了院子前面不远处的一段路上,陆野的视线没有离开那个老人,孙小宝便明白,陆野要带他来的就是这里,他要他看的就是这个老人。
只是,为什么呢?
车子停下了好久,陆野也不下车,只是坐着,看着。
孙小宝疑惑,“你为什么不下车?”
“就在车里看。”下车,怕院子里,房子里的东西给孙小宝幼小的心灵造成太大的伤害。
“为什么要看他?”孙小宝皱眉。
他有同情心,老人,弱者,他都能同情,但是他同情心并不泛滥,如果每一个弱者他都要狠狠同情的话,他还有时间跟精力去做别的事情吗?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他的女儿,在二十年前被带到了盘寿村。”陆野简单的将那老者的遭遇说了一遍。
其实跟文教授一家的遭遇差不多,两个老人锲而不舍的找女儿找了二十几年,变卖了所有的家产,人也累垮了。
老头儿还能下田农作,老太太已经瘫痪在床许久了,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褥疮,十分凄惨。
之前南桃找到了他们,给了他们一笔补偿,还给两位老人家置办了房子安排了人照顾,只是老人们老无所依,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一个远方的侄子身上,侄子好赌,输光了他们的钱跟房子,老人在新房里还没住几日就又回到了这里。
陆野知道,他们的人生已经陷入了地狱,从他们失去女儿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地狱了,所有的帮助都是徒劳。
“他们在出事儿之前,是一对非常平凡的夫妻,从来不作恶,他们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然后,陆野又带着孙小宝去了文教授一家人的墓地前。
将文教授一家的事情说给了孙小宝听。
“这块墓碑上没有名字,是文教授的。”
他背负了很多条人命,他在遗书里拜托他们,不要给他立碑,不要给他留名,不要让世人祭奠他这个罪恶之人。
他的罪恶毫无根据。
他的苦难却真真切切。
说完这个故事,墓地里起风了,上次他们带来的菊花已经枯萎干透了,被风吹得散落各处。
“这两个家庭的悲剧,我想就足够回答你的问题了。”
陆野最好总结性开口。
就是因为那个黑暗的组织的存在,一群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私心的人,肆无忌惮的伤害着那些什么都没有做的善良平凡之人,而到头来被伤害的人或许到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比如文教授,他不知道自己一家的厄运来自于那个总是对他们满面春风的堂兄弟。
比如陆野,他不知道自己人生毁灭在自己的父亲身上。
比如很多的人,他们承受着生活的恶,到最后一刻还在怀疑,问天问地,到底是自己上辈子是何等的恶人,这辈子才会遭遇这样的报应。
孙小宝沉默了。
他也知道了。
点头,看着陆野,“跟你在一起这几个小时,好像比我孙沈川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懂得道理都多。”
跟着孙沈川,他不需要懂道理,他只用复制孙沈川的手段就可以了。
陆野点了三根香交到孙小宝手里,“去拜拜。”
“好的。”
孙小宝举着香走到了三块墓碑前,深深鞠躬。
孙家。
南桃一路都捏着那个东西,不敢松开手,也不敢露出异样让孙沈川看端倪来。
回家后,她借着内急直奔向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她颤抖着摊开手。
握得太紧的手猛地,还有点疼。
摊开手后南桃才注意到自己捏着的是一个小管子,管子里塞的不是一张纸条,而是塞得满满的红线。
南桃将红线扯出来,很奇怪这是什么,忽然就在红线上面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孙小宝身上的香水味。
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味道,有点苦柚的苦味,但是又会有果香甜味。
南桃闻到这股香味,瞬间睁大了眼睛,再次盘弄红线,想起来了。
这是她送给孙小宝的项链的绳子。
孙小宝不是掉进了海里了吗?怎么这个绳子会在那个女孩儿手里……
南桃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孙小宝还活着。
是陆野救了他。
一定是的,陆野是怕她伤心跟愧疚,所以找了那个女孩儿递了个消息给她。
太好了。
虽然不知道陆野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只要孙小宝还活着,那就太好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张婶在外面询问南桃好了没有,孙沈川晚上要带她出席饭局,为她梳妆打扮的人已经到了。
南桃赶紧收好红绳,往外走去。
孙沈川在楼下,一群人围着他服务,南桃走下去,询问是什么饭局。
“钟文出院,钟家人邀请大家一起聚一聚。”
“陆野也会去。”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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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