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琢玉可以对天誓,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尴尬的候。见着虞大夫进入巷子里的烟花之地,他站门口,双脚却像是灌了铅一样, 怎都挪动步子。
“司公……”
公孙琢玉期然想起身旁是一名监,一向伶俐的唇舌竟也显得利索起来,双手安的搓来搓去,犹豫着道:“地污浊,如……如我们回去……”
声音很小, 像犯了错一样。
杜陵春没说话, 侧目看了他一, 知想些什, 总归声音听出喜怒:“是追疑犯,你站门口如何追?”
语罢冷冷拂袖,竟是率走了进去。
公孙琢玉只得跟上,同心里默默抽了自一个嘴巴子:让你跟,让你跟,居然跟到青楼这个破地方来了, 真命!
风月楼亦是销金窟, 楼的歌女奏起丝竹管弦, 声音甜腻的唱着露骨诗词, 让面红耳赤。杜陵春衣饰华贵, 从进门开始就被那些揽客的姑娘盯上了,三三两两娇笑着拥了上来往他怀里靠。
“哎哟这位公子看着面生, 怕是一次来吧。”
“奴家擅曲, 给公子唱曲子听好好?”
她们身体柔若无骨,丝帕乱飞,混杂着各脂粉香气, 动声色撩拨着杜陵春,后者脸色则肉可见的阴沉了来,细看竟有几分阴鸷,冷冰冰道:“滚!”
姑娘大乐意:“哎呦,都进了咱们这地界,你装什正君子,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似女子一般,该去对面的青街呢。”
青街就是小倌楼,全是断袖扎堆的地方。
杜陵春是江州本地,眯了眯,一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正待说些什,手臂忽然被一攥,紧接着跌入了一个带着浅淡松香味的胸膛。
公孙琢玉可想惹了这位活阎王,他一面将杜陵春虚护怀中,一面挡开那些狂蜂浪蝶:“各位姑娘,对住,我朋友面皮薄,你们莫吓着他。”
姑娘挥了挥手帕:“公孙大,您说的话,咱们姐妹自然是听的,只是日后记得常来,多照顾照顾生意。”
这话说的,好像他经常来这儿嫖一样。
公孙琢玉瞪了她一,正气凛然:“胡说八道,本大从踏足烟花之地!”
姑娘娇笑,往他胸膛上拍了一,嗔怪道:“奴家上个月还见过您这儿喝酒呢。”
酒钱还是赊的。
“是吗,”公孙琢玉看向她,嘶了一声,“本官上月一直调查女飞贼盗窃官印一案,只和疑犯见过,你见过本官,难道你也是……”
“哎呦大!”姑娘吓的连忙摆手,“是奴家说错话了,从曾见过大,该打,该打。”
公孙琢玉轻哼一声,收回了视线,这才看向杜陵春,低声殷勤道:“司公,咱们往楼上去,上面有雅间,楼鱼龙混杂了些。”
杜陵春脸色依旧难看,闻言嗤笑一声道:“倒没看出来,公孙大还是个风流子。”
公孙琢玉摸了摸鼻尖:“是流子就行……”
声音很小,只有他自能听见。
公孙琢玉恐又有什长的姑娘往杜陵春身上贴,一直护旁边,抬手隔开了那些醉醺醺的酒客。杜陵春喜欢与过靠近,平日里就连仆役也得近身伺候,被公孙琢玉虚护身前,难免磕碰到。
躲又躲开,避又避得,只有那清冽的松香笼罩周身,竟让心烦意乱。杜陵春由得皱了皱眉。
公孙琢玉一直走到二楼,才落手臂,左右看了一圈,忽然现了一个问题:“司公……”
杜陵春回神,掀了掀皮:“嗯?”
公孙琢玉:“我们好像把跟丢了……”
二楼都是雅间,闭门闭户,就刚才楼纠缠的那一小会儿功夫,虞大夫就见了身影,总能挨个去敲门吧。
杜陵春挑眉:“这有何难。”
他直接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元宝,当啷一声扔到了一旁端酒而过的侍女托盘中,随口问道:“刚才有一名蓝衣男子过来,进了哪间房?”
那金元宝想来是用来花的,而是宫中用来打赏宫婢的,拇指大小一个,雕了细细的福字纹,精巧异常。
侍女睛都瞪大了,公孙琢玉睛都绿了。
侍女结结巴巴答道:“回大爷,他他他……他进了竹字房。”
公孙琢玉心疼那个金元宝,伸手想拿回来,侍女却闷头一转身,直接跑了楼,生怕他们反悔似的。
公孙琢玉暗自攥紧了拳头:“……”
好痛心!
杜陵春负手朝着竹字房走去,慢悠悠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间没有钱办成的事,如果有,那一定是你付的代价够多。”
他们两个的三观倒是歪到一起去了。
公孙琢玉屁颠屁颠的附和:“大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竹字房旁边的包厢还空着,他们直接找老鸨子定了来,因为杜陵春出手阔绰,老鸨乐的牙见:“大爷,可叫几名姑娘过来陪酒呀?”
公孙琢玉:“一个都,无事别进来打扰。”
老鸨子笑着道:“行行行,您是知县,您说了算。”
看来公孙琢玉这里挺脸熟的,都认得。
杜陵春见老鸨走后,地上的矮桌旁落座,似笑非笑道:“看来公孙大是常客,个个都认得你。”
公孙琢玉心想欠了她们几百两的酒钱,是个都能忘。一边倒掉杯中茶水,一边笑着道:“江州地方小,百姓当然认识父母官。”
说完用帕子擦了擦杯盏,然后把杯子底端紧贴着墙,将耳朵靠了过去。
杜陵春走过来,他身旁蹲:“你作何?”
公孙琢玉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调查取证。”
说白了就是偷听。
古代显然没有隔音墙这技术,墙壁又薄,但凡对面说了些什,大概也能听个八九离十。公孙琢玉一边听,一边脑补画面。
“虞公子,请喝茶。”这是一道柔软的女声,许是青楼女子。
“琼月姑娘,近日琐事缠身,故而未能来看望,知你风寒可好了些?”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是虞大夫。
琼月低咳两声:“已经大好了,多谢虞公子挂心。”
她话音刚落,忽然响起一阵推门声,紧接着响起老鸨阴阳怪气的言语:“哟,这是虞大夫嘛,今儿个怎有空来看琼月了?”
虞大夫结结巴巴解释道:“…………”
琼月低低出声:“妈妈,虞公子是来探望女儿病情的。”
老鸨愈阴阳怪气起来:“咱们这儿是收钱的生意,做倒赔钱的买卖,他来替你瞧病,是是还妈妈我给他诊金呀?日日没羞没臊的往上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见姑娘银子的吗!”
后面一句显然是说虞大夫。
虞大夫很难堪,听动静,应该是拿了钱出来:“妈妈,这是银两。”
老鸨叉着腰,叹了口气:“唉,这小锭银子,够做什的,还是隔壁的公孙大出手阔绰,他直接给了锭金元宝呢!”
虞大夫声音忽然警觉起来:“公孙大?!”
老鸨子:“怎,江州知县,你认得?”
坏菜,被现了!公孙琢玉心想这个老鸨子嘴真是比裤腰带还松,扔了茶杯,正准备带着杜陵春离开处,谁料外间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笃笃笃——”
杜陵春皱眉,低声问公孙琢玉:“被现了?”
公孙琢玉点头,顺便趴到门缝边看了一,看清面容,只瞧见来是蓝色衣衫,无声动唇:“是疑犯。”
杜陵春缓缓攥紧指尖,干脆利落道:“直接捉了。”
公孙琢玉心想可能捉,线索还没找到呢,他听着外间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待瞧见旁边的床榻,忽然有了意。
“司公委屈一。”
委屈?委屈什?
杜陵春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手腕便忽然一紧,紧接着被拉到了床上,视线天旋地转。还未反应过来,一床绣花锦被就落身上,至一片黑暗。
杜陵春拉被子,却瞧见公孙琢玉竟然解腰带脱衣服,登面色一变:“混账,你做什!”
“嘘——”
公孙琢玉只脱了外裳和上面的里衣,紧跟着钻进被子,用被子盖住了杜陵春的头,一面拆散他的髻,一面解开他的上衣:“司公全当为了查出真,委屈委屈。”
屁大点事,怕什,都是男。
公孙琢玉习过武,三两就褪掉了杜陵春的衣衫,令后者挣扎能。随后拿起旁边的酒杯,扔过去掷开了门栓,语气耐道:“谁啊!”
虞大夫站门外,探头看了。
那锦被里鼓鼓囊囊裹着两个,公孙琢玉半身赤.裸,显然正兴头上,他怀中紧紧拥着一名“女子”,看清脸,长长的墨丝绸般披散开来,露出半边雪白瘦削的后背。
墨得浓郁,白得晃。
公孙琢玉声音耐:“哪个想活的敲门,扰了本大的兴致就算有十个头也够你砍的!”
应当只是单纯来嫖.妓的。
虞大夫低头去,挡住自的脸,低声含糊道:“大恕罪,走错了路。”
语罢将门新带上,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室内新陷入了寂静。
除了幼年受宫刑的候,杜陵春生平从未有如狼狈的刻,他见那名疑犯离开,终于忍住恼怒出声:“公孙琢玉,你混账——”
他身有残缺,自然愿被触碰瞧见。就连伺候的也敢近他身侧。可如今公孙琢玉仅近了,还挨了,仅挨了,还碰了!
公孙琢玉大概能理解杜陵春为什怒,连忙解释:“司公,琢玉并无冒犯之意。”
他自称名讳,而是“官”。
这个候,公孙琢玉竟破天荒没有冒犯上司的惊慌安,而是以普通的身份直视着杜陵春的怒火,很奇怪。
二挨得极近,呼吸交织,绵密难分。杜陵春身上有挥之去的血腥味,却又被一股松香味给压了去。他被迫躺面,紧贴着公孙琢玉精壮的身躯,似恼,且羞,半晌后咬牙吐出了两个字:“去!”
公孙琢玉顺势起身,顺便将杜陵春拉了起来。他是觉得没什大事,两个大老爷们儿嘛,贴一有什大了的,但架住杜陵春心思敏感。
“司公,官该死,官该死。”
杜陵春理他,兀自背过身平息了一情绪,而后三两套上衣衫,面色阴沉的能低出水来。细看右手还控制住的颤抖,未能脱离慎被触碰到□□私.处,那铺天盖地涌来的惊慌失措。
旧疾可触,触之必伤。
没有任何一个监会愿意被触碰那样私密的地方。纵然杜陵春已经站得很高很高,也依旧意这件事,他很意……
“阉”两个字是他身上这辈子都抹掉的痛处,而那些言官御史似乎也盯准了这里,死命往他痛处踩。他们骂一次,杜陵春怒一次,骂十次,他怒十次,骂万次他便会怒万次。
屡试爽。
紫色的衣衫匆匆裹住身躯,公孙琢玉原本只是悄悄打量杜陵春生气了没有,谁料却忽然瞧见他脖颈处一点殷红的朱砂痣,被白皙的皮肤衬得十分显,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什,意识攥住了他的肩膀:“是你?!”
上辈子,永靖七年的诏狱中,他们曾经见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