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缘听见这句话, 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对龙深有种自骨子里的敬畏,这也许来源于他在特管局的经历,所以乍一看到龙深出现,他就大为失态。
但他很快想起,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在特管局面前战战兢兢的新人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瞧不上他, 而他今非昔比, 足以让特管局的人吃尽苦头,匍匐在他脚下颤抖求饶。
判断力重回大脑, 他望向明弦, 狂怒交加道:“是你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
明弦没理会他,兀自对唐净龙深道:“你们不是想找操纵食魂兽的真凶吗?他就在里面。最近的几件事情, 的确不是我动的手。如果是我, 肯定能做得更加不留痕迹。”
唐净反问:“你这算是心有愧疚吗?”
明弦对他的嘲讽付之一笑:“就当是回报你的露水情缘,还有, 了结我心中的执念吧。”
程缘厉声道:“住口!明弦,你敢违逆音羽先生的意思!”
龙深不欲听其废话, 直接伸手就朝他抓去,谁知程缘反应极快, 身体一缩快速往后移动, 人陡然立了起来,双手长而尖利的指甲抓向对方。龙深闪身避开,一把捏住他的手腕, 微一用力,咔擦一下传来骨头折断的声音,程缘却露出诡异一笑,他的胸口陡然破开,两只枯爪戳向龙深胸口,迅若闪电,甚至划破了龙深的风衣,眼看就要插入他的胸腹之中!
他不得不松手侧开,程缘就趁着这一间隙扭身跑去,纵身一跃,想从窗户逃离,但他后背猛地被拽住,整个人往后摔倒,电光石火之间,龙深反手抓起长剑已经插入程缘的心脏,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脆利落,不过眨眼的工夫,程缘双眼圆睁,充满怨恨不甘的神色。
那股神色越来越浓烈,连带他脸上的青黑脉络也像是活过来一样,开始缓缓流动。
龙深察觉不对,程缘双手蓦地抓上剑身,喉咙里出咯咯的笑声,如骨骼被一节节捏断。
血从他手上流出来,却不是正常人的暗红色,而是青黑颜色,程缘双眼更是黑气流溢,整个人开始变黑,不过一两秒,他的躯壳竟悉数化为黑气飞散开来,又在龙深背后重新凝聚为人形。
“特管局也不过如此!龙深,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凭什么不让我入特管局,今天我也要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黑气倏然化为狂风,朝龙深卷去。
明弦明明与程缘一个阵营,却冷眼旁观,似无插手的兴致,唐净为了盯住他,也没有动。
虽然对方由头到尾没有出手,但唐净直觉,这人的能力很强,甚至与自己不相上下。
“我想,我们之间的战场,应该更广阔一点。”
明弦忽而一笑,转身往外疾奔,唐净想也不想就追上去。
两人落在荒地野草之中,咫尺之遥,彼此凝视。
不像即将生死角逐的大敌,倒像一对意犹未尽的朋友,又或者是,分手之后的情侣。
唐净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而在心底微微哂笑了一下。
他们从未在一起过,又谈何情字?
明弦目光柔软无害,如两人在飞机上初见时那个话很多却不惹人讨厌的小作家。
但唐净知道,那只是明弦的其中一面,是明弦借以掩藏的假面。
他不是什么作家,那几本书的作者也根本不是明弦,他只不过是利用了那个作者从来不露面的漏洞,来假意接近自己。
似乎猜出唐净在想什么,明弦忽然道:“在飞机上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唐净淡淡道:“我对你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而你利用了这种亲近感,让我对你卸下防备。”
明弦耸肩摊手:“可你也没有卸下啊,不是又在我身上装追踪器,又是派人查我了吗?而且,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有那样的亲近感。”
唐净道:“因为你和我一样。”
明弦一笑,坦坦荡荡,没有隐瞒的意思:“我的本体是琴。”
夜深无月,远处路灯照在明弦的侧脸上,有种别样柔和的风致。
即便敌我分明,无可挽回,唐净仍旧在那双眼里,看见荡漾的波光和星月。
怀疑对方是器物成精时,唐净也曾猜测过对方的原形,他想,这样漂亮的明弦,本体一定是雅致可爱之物。
起码要上千年的风雅,才能孕育出这样的风流。
唐净道:“我是镜子。”
明弦很快猜到他的来历:“唐代的镜子?”
唐净颔:“千秋蟠龙镜。”
往前回溯上千年,他曾是唐宫藏镜,由名匠所铸,后被玄宗赐与胞妹玉真公主,公主终身未婚,出家为道,爱云游四海,寻仙访隐,是以唐净机缘巧合之下,也遍遇山川之流霞,日月之精华,历经霜风洗练,终得化为人身。
明弦笑道:“难怪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若论年岁,你我也相差不远,可惜,我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
唐净:“你是中国的器灵?”
明弦摇摇头:“我也不知我是唐人所造,还是东洋人所早,无根无底,无名无姓,只知我原身初成时,琴下有数十字铭文,琴之在音,荡涤邪心。虽有正性,其感亦深。存雅却郑,浮侈是禁。条畅和正,乐而不淫。”
唐净一怔,脱口而出:“金银平文琴?!”
金银平文琴,日本国宝级文物,现正收藏于正仓院。
之所以叫金银平文琴,是因为琴身上有金银平纹饰物,所以才以特点而名,而非如中国古琴那样,以音色或造琴者命名。
明弦这个名字,也是他初具神智之后,给自己起的。
“那正仓院的……?”唐净不由道。
明弦轻轻吐出两个字:“仿品。”
唐净了然。
金银平文琴造成于日本平安时代,也就是中国的唐宪宗时期,难怪明弦会说两人年岁相仿。
“日本国土有限,灵气稀薄,就算举国之力,器灵成精者,也寥寥无几,本来,我灵智初开,但想要修成人形,起码还得再过几十年,但是当时,音羽鸠彦得到一个中国修行者,用他的魂魄,注入我的本体,强行助我提前成形。”
明弦语调悠悠,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唐净心头一紧,已经有所猜测。
他宁愿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然而,对方仍旧缓缓道出他最不想听的那个答案:“那个人,叫董寄蓝。”
董寄蓝,唐净当然认识。
若干年前,他还是无忧无虑,不想管人间闲事的风流浪子,那时候,他还笑龙深与宗玲等人作茧自缚,明明拥有无尽寿命,通天能力,却非要把自己装进一个笼子里,去遵从人类的规则,受人类的管辖,何其憋屈。
后来,他无意中遇到一桩大|麻烦,碰上极为棘手的敌人,差点丢了性命,连原形都不保,幸得一名叫董寄蓝的人路过,出手相助,唐净心中感激,也不想欠人情,就提出要报答,董寄蓝说他即将离开特管局,受命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当时特管局人手奇缺,他想让唐净代替自己去帮忙,等五年之后,无论自己回不回来,唐净都可以自行离开。
五年又五年,一年年过去,董寄蓝再也没有回来过,唐净却已经习惯了特管局的生活,也渐渐习惯了在规则之下生活,但董寄蓝却从此音讯全无,许多当年认识董寄蓝的人都觉得,这个豪爽洒脱的汉子,很可能已经牺牲在异国了,就连上次龙深和宋志存想用藤川葵去跟日本交换人质,也没能将他换回来。
但现在,明弦说,他的体内,有董寄蓝的一缕魂魄。
唐净静默半晌,似在悼念那位最终也无法魂归故国的朋友。
“这么说,董寄蓝彻彻底底地死了?”
“是。他真是条汉子,我亲眼看着音羽将滚烫的铁水浇在他身上,用尽各种手段折磨他,就为了将他的力量激到极致,然后提取他的魂魄,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求饶过一声。”
“我的灵智里有日本的山和水,花与鸟,还有——”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一个中国人的魂魄。”
明弦微微笑道,嘴角却扯出一线痛苦与无奈。
“我很羡慕你,唐净,你有我所没有的纯粹与自由,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与你为敌。”
唐净忍不住上前一步。
明弦却后退一步。
“你可以改变这一切。”唐净看着他。
“改变不了。”明弦淡淡道,“从我化形的那一刻起,所有一切就已经注定,无可逆转。”
唐净道:“我帮你。如果我不行,龙深可以。如果龙深不行,特管局,乃至整个中国,还有许多能人。”
“太迟了。”
明弦遥遥头,眼中流露悲哀。
“在我即将成形之时,为了控制我,音羽鸠彦就将自己的血融入我的本体,将我重新提炼一遍,又抽出其中一部分,留在他身边,我不可能脱离他的控制。”
那一抹悲哀流逝得极快,快到唐净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接近你,却处处提醒你,为你们提供线索,是我对董寄蓝的回报。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我知道,他念念不忘祖国,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怀着一腔热血,当年我救不了他,如今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音羽在程缘身上也做了手脚,不过我想,龙局长应该有法子对付他。”
明弦慢条斯理说完,将西装外套脱下,一节节挽起袖子,将修长白皙的小臂露出来。
他凝视唐净,温柔而残酷道:“现在,该是我们之间一决生死的时候了。”
……
龙深很快现程缘身上另有蹊跷。
从程缘落选特管局到现在也没两年,就算他在这期间进步神速,也绝不可能强大到这等地步,甚至能堪堪与龙深打个不相上下——即使龙深还没有用尽全力。
他的身躯已经与魔气融二为一,能够在虚实之间随心所欲地变幻,每当龙深的剑快要落在他身上时,他就会化为魔气破碎四散,而后又在龙深的身后重新凝聚组合,趁其不备,偷袭对方。
以程缘为圆心,周围的气流越来越大,流转澎湃,宛若海潮来临前的狂风,来势汹涌,欲将世间一切彻底毁灭,铁皮屋内的杂物纷纷被卷起,循着气流在半空绕行,不时在程缘的指挥下砸向龙深。
龙深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朝他背后砸来的旧冰箱霎时断为两截,轰然落在两旁,闹出很大动静,要不是周围荒凉,现在肯定已经被人找上门来了。
“想不到吧,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你捏扁搓圆的新人了!”
程缘冲着龙深狞笑一声,浑身黑气四溢,魔气蓦地暴涨数倍,几乎到达屋顶,又汹涌卷向龙深,欲将他吞噬殆尽。
视线所及,所有灯泡砰的一下齐齐碎裂,整个屋子瞬间被黑气包围弥漫,仿佛遮天蔽日,再也看不见一点光亮。
黑暗之中,狂风呼啸,裹挟魔气朝龙深席卷而去,四面八方,连空气也禁不住出呻|吟与哀嚎,所有死物在地上瑟瑟抖,无法抵御强大而邪恶的魔气侵袭。
但在龙深周身,微弱白光形成一层罡气,将所有污秽阴暗摒弃在外面,任凭程缘如何施为,也难以突破。
他鲜红欲滴的眼珠眯起,精瘦似枯爪的五指一张一合,又释放出几道魂魄。
这些都是曾被他夺取性命,拿来炼魂的对象。有眉目俊朗的小男生,神情悲愁的年轻女孩,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满脸不忿的中年女人,还有一只依稀看得出皮毛颜色的黄鼠狼。
他们被程缘操纵,从各个方向朝龙深扑去,他们早已被炼化融合为魔气的一部分,现在的残魂不过是被魔气污染过后的残渣,却依旧挟带生前冤死的怨气。
凌厉狠毒的怨魔之气环绕在龙深周围,一点点啃噬着他的罡气,等到罡气被侵蚀殆尽,这些怨魂与魔气就会毫不犹豫冲上去,咬下他的皮肉,吃掉他的身体。
龙深站立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周身被魔气紧紧压得密不透风,他甚至无法迈开一步。
但在这样铺天盖地的攻势下,魔气也无法再往前。
双方维持着一个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龙深的目光落在那只灰蒙蒙的黄鼠狼身上。
“你在鹭城,跟山本清志勾结杀人?”
程缘:“我是音羽先生的人,怎么会跟他合作!那蠢货自诩有波卑夜撑腰,就肆无忌惮,把鹭城当作自己的地盘,结果反而连累我差点也暴露了!殊不知他的主子到现在也不过是未成形的魔气罢了,怎么比得上音羽先生!”
龙深道:“你的资质不错,就算今年面试过不了,明年还有机会,就算不入特管局,也不代表要跟魔物合作。”
程缘怒道:“你生来就高高在上,当然会说这种话,你知道我过得有多不容易吗!我没有背景过硬的师门,没有人脉深厚的师父,就算进了特管局,要多少年才能坐在你这个位置上?永远也不可能吧!但是李映,刘清波,还有你那个徒弟,他们才用了多长时间?我听说冬至都已经当上鹭城办事处的负责人了?也难怪,背靠大树好乘凉,而我呢,明明能力比冬至还要强,就因为没有一个好师父,连特管局的大门都进不了!”
魔气氤氲中,龙深面色淡淡。
“你被黜落,跟你有没有一个好师门无关。是因为你作为通灵师,游走于阴阳之间,心性不定者更容易受影响,误入歧途。我们本来就打算这次不让你通过面试,观察你一年,如果你足够优秀,也愿意再度参加考试,等明年就会将你录取,直接让你负责一个办事处。”
但显然,程缘并未通过考验,他因为落选而对特管局心生怨恨,转而投入魔物的阵营。
贪嗔痴慢疑,佛门五毒心,人性生来便有,深藏骨血,难以根除,但有些人能克制,能化解,有些人却任由其扩散蔓延,最终如程缘一般。
程缘的表情变幻不定,青黑色的魔气将整张脸也污染得狰狞可怖,但在听见龙深的话时,他的面皮微微抽搐,魔气一度有所消退,正常肤色逐渐浮上来,悔恨与震惊从脸上闪过,但很快,从脖颈迅速延伸至两颊的魔气再次占据了整张面孔,他身上的魔气比之前任何时候还要更加浓郁。
“你们凭什么观察我!为什么不去观察冬至和李映他们!为什么就要拿我区别对待,我有哪里比不上他们!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偏心吗!”
在他的狂怒下,魔气轰然纷涌过去,对龙深形成一股高压,紧紧压迫着他周身的罡气,只要罡气稍稍有一点示弱,魔气立马就会乘隙而入,彻底将他的身体粉碎!
龙深没有再多言。
实际上他连前面那些话都不想说,只不过他向来奉行有始有终,既然当初是他不让程缘通过面试,那么今日也该给对方一个答复。
他在世间千百年,也看了千百年的人性。
凡人在尘世之中打滚,为了柴米油盐,功名利禄而执着终生,人性总在黑暗与光明中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极化。
正如危难之际,有挺身而出,舍己为人的英雄,也有贪生怕死,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同样是人,死后身躯化为齑粉,唯有魂魄残存于世,有些人的灵魂,便似那星辰之辉,虽时隐时现,却始终不熄,以微弱之光照耀漫漫长夜。
俗世中大多数人性,就像时间凝固在日出前的那一刻,晦暗恒常,许多人也似程缘一般,以为这天是晦暗的,地也是晦暗的。可也有一些人,哪怕数量少,仍旧愿意自己去光,成为引领日出的启明,为其他人能看见山河瑰丽而奋勇上前,为天地染上一抹温暖的光芒。
龙深曾为了人性的凉薄而失望,只因他看过太多背叛与杀戮。
可他也见过那些不畏艰险,在风雪中前行的灵魂。天地万物,生而为人,并非为了体会悲惨与痛苦,而是为了以人的灵智,听风看雨,唱歌写诗,感受欢欣愉悦,人间之乐,感受那些只有人类才会拥有并为之追求终身的感情。
而现在,还有一个人叫他师父,愿意为了他去努力,当一个更好的人,哪怕,龙深觉得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对方也从未因此自暴自弃。
魔压一点点增强,龙深周身罡气却一点点被压缩,很快就仅剩薄薄一层,随时都有可能被压碎,连带龙深,看上去也不像从前那样强大不可战胜。
程缘对他的畏惧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蔑与嘲笑。
“现在我也不需要你们另眼相看了!只要音羽先生在,我将会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翻江倒海,左右这个世界!你看看你,龙深,我忘不了当时你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蝼蚁,随时可以捏死我,但现在呢?你还不是得听凭我的摆布!”
伴随着程缘疯狂的言语,加诸在龙深身上的魔压越来越重,龙深几乎可以听见魔气嚣张疯狂的叫嚣,只要他有一点点破绽,那些魔气立马就会钻进来……
而在程缘身后,一个魔气翻涌的影子若隐若现,透过重重黑暗迷雾,龙深与那双眼睛对上。
他看见一名老者坐在斗室之内,四周是无穷无尽的虚空。
虚空之后,星河之后,则是无边无际的血海。
视线所及,浓稠的血蔓延开来,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萦绕不去,四处都是杀戮,仇恨,背叛,人类用最残忍恶毒的手段自相残杀,头颅与肢体在血海中沉浮,魔物隐藏在黑暗边际露出狰狞的笑容。
一轮红色圆月在黑暗尽头缓缓升起,深渊与血海相连,魔物张开血盆大口,将血海中的肢体逐个吞噬。
哀嚎与哭叫声不绝于耳,声音中带着痛苦到了极致的绝望,尖利惨绝,透过重重虚空,穿越混乱时间,直刺入心脏。
龙深!
老者微微张口,声若蚊呐,却又如重锤,沉沉击在龙深耳膜。
龙局!
那或许是出自宋志存,又或许是出自特管局其他人之口,重重叠叠,令人熟悉而又陌生。
老大!
那是何遇的声音。
还有看潮生,钟余一。
龙深曾经带着他们无数次出生入死,转危为安,但如今他们也都沉沦血海,无法自救,只能遥遥望着他,充满痛苦与绝望。
师父!
还有一个人,面目模糊,看不分明,但那声音,他绝不会忘记。
唯有那声音,穿越层层魔障,尸山血海,从红月遮天下,遍地残骸中传来,令他绝不会错认,却也似泰山压顶,直接压在他的心头,也压碎了他最后一层罡气。
龙深微微一震,嘴角溢出鲜红。